《雨润红姿娇(古言 王爷)》 收回赐婚圣旨吧 庆和二年春,上元节刚过,浓重的烟花气尚未燃尽,花船花灯未熄,皇城再度张灯结彩。(精彩小说就到 https://ᴡᴡᴡ.sʜᴜʙᴀᴏᴇʀ.ᴄᴏᴍ 无广告纯净版) 大批的外籍商贩流水般涌入城门,各路诸侯也领着人马奔腾而至。 满载珍贵贡品的车马一一停候经查验,城守登记的册子早已换过好几卷。 天子十八岁诞辰,这盛事可比上元节精彩。 唯独这日,城门并不开放散户出入。 自午后起,城门下一片肃穆,城道两侧列队排满了朝廷各品阶官员、将领、士兵,浩浩荡荡,人员无数。(精彩小说就到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无广告纯净版) 只待城门一开,军队仪仗靠近,一面“潇”字的亲王旗帜飘入皇都。 “恭迎琅琊王殿下——” “琅琊王千岁千岁千千岁——” 百官齐跪,气势滔天。琅琊王所到之处,无一不响叩拜之声。 琅琊王真好大的架势。 不出半日,这位常胜将军王的威名传遍大街小巷,与此同时,一股劲风也震入了皇宫大内。 “陛下,老臣林帅求见!” 大明宫殿外,一道老而蜷曲的身影在寒风中苦苦呐喊。 宦官目露不忍,忙慌上前道:“哎呦,丞相,您这又是何苦?陛下说了,只要丞相为赐婚之事而来,一律免谈。” 当朝丞相林帅弓着身子,站在殿外小半个时辰了,一道道冷风在他苍老的面颊上,刮出许许多多深深浅浅的沟壑,如一盘崎岖不平的山路,叫人无从下目。 他官帽下的发根只见白,不见黑,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,他今年六十岁,也算得上半个老古董。 既是老古董,最擅长的自然是:倚老卖老。 林帅虚弱地咳嗽两声,硬挺着不太灵活的身躯,颤巍巍向正殿一拜,和声和气道:“臣有要事须跟陛下禀明,事关国事,事关皇家颜面,区区寒气怎可退我?公公,劳烦再去禀报吧。” 话落便打了个冷战,老脸上松垮的纹路都跟着哆嗦起来,眼看人也快立不住。 天可怜见儿的,一位六十岁高龄的三朝元老竟在冷风口里受罪,还是自找的。宦官叹着气,连忙进大殿禀报。 “哼,倔驴。”皇帝李宴不悦地合上奏折,一双微微上挑的眉眼显露出几分少年气,“定又是为了赐婚,他这三日想方设法,共拒了朕八回,朕不要面子的吗?就说朕身体不适,叫他回去,他若不肯走,就由着他站!” “呃,是......” 宦官硬着头皮出来,正想着该怎么打发丞相,可一到殿外,这儿哪还有丞相的身影? “丞相,丞相?” 往下一瞄,只见一团深紫色官袍横在阶梯上,躺平了。 “啊,丞相!来人,快叫太医。” 糟了糟了,丞相在大明宫晕倒,皇上这回摊上事了。 只好将冻晕的老人家挪到偏殿,榻前烧上热炭,身上多裹几张暖毯,再派小太监去请太医过来诊脉,小宫女们则去烹煮热汤。 这些,才是三朝元老该有的礼待。 偏殿暖融融的被窝里,林帅懒懒地打了个盹,有些忘乎所以,在差点睡着的那一刻才猛然想起:自己为何晕倒? 哦不,为何装晕。 眼睛那条小小的缝隙里出现一道明黄色时,林帅头一歪,龇牙咧嘴地编起了梦话:“忠臣不怕死,怕死不忠臣!老臣有事要禀,皇上,皇上......” “丞相,醒来。”十八岁的年轻皇帝在榻边坐下,双目里满是对老人的关护。 太后有云,丞相若有疾,那些无法处置的奏折将堆大明宫书案三尺高。 若丞相无病也告疾呢?李宴不由暗想自己日后的处境,于是屈尊前来,亲手为丞相端起了药碗。 “都怪那看门的太监,不早告朕,害得丞相在风中站了许久。丞相,你可好些了?” 林帅躺在榻上,半欣然半愧疚地呵出一口气,“呵,皇上,老臣还活着呀,老臣以为再也不能当您的左膀右臂了。想当年,我出身寒门,三岁起日夜苦读,二十二岁便高中进士,后来我踏入官场——” “丞相,言重了,这些朕都知晓。”李宴打断那番连自个儿都能倒背如流的话,把药碗放在了床头,“方才你梦中一直喊着有要紧的事,是什么事?” 林帅喉头浑浊,咳嗽两下,清了清嗓子才道:“是有关可能损及琅琊王颜面的事。呃,臣猛然想起,小女林姿娇早已记在老臣妻弟名下,臣的妻弟只是一届草莽村夫,林姿娇便是村野女子,如何配得上金尊玉贵的琅琊王殿下?还望皇上收回那道赐婚圣旨。” 实在配不上琅琊王 为表凝重,林帅连连叹气,脸上紧缩的皱纹能夹死几只蚊子。看最新小说H文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更新快无广告无弹窗 算起来,林帅一辈子只真正晕倒过两回。 第一回还是二十一年前,朝廷牛李党争不断,斗得死去活来,那时还不是丞相的他,只是一个在夹缝中生存的小蝼蚁。可就在一次外训的路上,他遭到暗伏,连人带马坠入了山沟沟。 所幸小命得保,但他苏醒后离事发已然三天三夜。(看完整版到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第一时间更新 )大势,早过去了。 自那时起,林帅便很恐惧那种濒临死亡的晕厥感。 然而,前些日皇帝下的圣旨,却比直接让他死了还更可怕。 圣旨上说,让琅琊王李潇择日迎娶相府千金林姿娇。 相府,千金......我女儿。 且慢,我哪来的女儿? 不对,我女儿要许配给琅琊王? 什么?琅琊王那种人也是能嫁的? 在宣旨太监一脸挑衅的笑颜下,林帅当场背过了气。 两眼一黑,双腿一蹬。等他再睁眼,发现自己竟躺在了太后宫里。 太后道:“丞相还想糊弄哀家,你从前倒是打着无妻无儿一身轻的旗号,只因隐藏得够深。但打今年初开始,世人谁不知你有个嫡女,今年都二十岁了。不然,又有谁敢强闯城门,还耀武扬威地大喊:我爹是当朝丞相。” 比丞相年轻二十岁的太后拖长了语调,漫不经心的,十足奸计已然得逞的姿态。 林帅只敢把头埋在被子里,瑟瑟发抖,一声不吭。 哎!娃娃进京就进京,闹那么大动静干什么? 还“我爹是当朝丞相”,怎么不说“我爹是皇帝”......啊,啊大不敬大不敬! 此番再求太后改变主意已是无益,林帅只好在小皇帝身上多试试。 他十分愁苦的,任由小皇帝狐疑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。 “丞相好糊涂,此事你昨日跟朕说过了。朕的皇六叔爷琅琊王一早表明,他是不在乎出身地位的,你大可放心。”李宴却淡然道。 “可我女样貌黢黑丑陋,而琅琊王仪表堂堂,二者并不般配啊。”林帅乘胜直追。 “此番,丞相也说过了。皇六爷不是以貌取人之人。” “然而明祖的林皇后出自我扬州林氏一脉,琅琊王乃林皇后之孙,归根到底,我与琅琊王同辈份,他娶我女,不等于表叔娶了表侄女?” “李林之好,已是百年前的事,超了好几代,谈亲论辈甚么的太过牵强。” 林帅不死心,转了转眼珠子,梗着脖子硬邦邦道:“即便——林姿娇是个痴傻儿,心智极低,不敌三岁幼儿!” 李宴霍然回首,“这,倒没听过,说来听听?” 见小皇帝当真,林帅立时来了精神,“唉,老臣生出这样的女儿,实在羞愧。民间有言,晚年生子不是傻的就是缺胳膊腿的,臣四十岁才生下她,出生时倒手脚完整,可长大了方知,她果然是个傻的!看了无数大夫都说是治不好的,每到夜里还会发作咬人呐!” 说到伤心处,林帅抬起宽袖挡住了脸,发出呜呜哭腔。 “丞相莫急,容朕想想。”李宴略显为难,背着手转过身去,却在一瞬时便有了招,“皇六爷亲军多年,在敌军处俘虏不少,听说他从西边获得一种神药,别说是聋子哑巴,就是快要断气的人服了此药,也能恢复如常人。就让皇六爷把这药给你家小姐吧。” “可小女之病实在严重,即便治好了,也是会流口水!” 林帅说着,险些就让自己口中滴出涎液来,他连忙闭了闭嘴,又咽回去,“依臣所见,还是不要把她放出来的好。这样的琅琊王妃上了街,岂不叫人笑掉大牙?” 李宴闻言更显犹豫不决,叹着气,抖抖宽袖道:“圣旨已出,朕岂能朝令夕改?不如,让你家小姐与琅琊王,明日一起到太后宫里相亲,成与不成,全看琅琊王心意。丞相,你看如何?” 作者有话说: 大家,搞笑的我又来了。 虽然不是一寸芳心,但请别失望。我决定一口气写完这本,然后重新发布一寸。在看的朋友请投珠、留言支持一下哟,比心。 ps,琅琊王李潇,是李漠与林碧好的孙子。 我女儿是个傻的 天大黑时,林帅被御赐轿辇送回丞相府。最新小说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完整版无删减无弹窗 来到大后方的院子,林帅抬手叫停,自己默默坐在轿上,有些疲惫地看着院中正在嬉戏打闹的人群。 穿红斗篷的小姐正在跟丫鬟们玩老鹰捉小鸡。 哦,还有那支爱玩“你挑着担,我牵着马”的西行队伍。 除骑白马的小姐外,那三个仆从长相奇特,高矮胖瘦不一,有波斯人,有高句丽人,还有个是黑奴。 真不知道娃娃是从哪捡来的这些奴仆,若不是看在他们一路护送的份上,林帅早就想把他们拉下去斩首。 来路不明的人,多有诈。 眼下轮到小姐扮老鹰抓人,众人纷纷闪躲,笑声成片。(看完整版到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第一时间更新 )小姐红通通的跑作一团,在残雪纷飞的指头下东扑扑,西扑扑,却什么也没抓着。 只好扬着一双小爪子,一把扑到老头跟前,“哇——” “哎呦,抓到了,好怕好怕。”林帅配合地伸出大手拍拍自己胸口。 “爹,你回来啦!”林姿娇从一顶大红猩毡斗篷的雪帽下钻出。 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如繁星潋滟,骤然闪在林帅眼前,叫林帅想捏一捏女儿笑颜明媚的双腮。 可是女儿大了,不能这么做了,还快要嫁人了都。一想到这,林帅便感一阵心酸。 “爹你怎么了,受伤了吗?”林姿娇一双漂亮的水眸在微暗中更显灵动俏皮,正好奇地看着老爹的轿辇。 林帅一掌拍上轿辇扶手,“这是天子御赐,满京城里,只有你爹我能坐。“ “那,这些人……”小鬼灵精忽然倒退两步。 “自己人,到了府门都会换轿夫。现在知道怕了?当初进城时大声嚷嚷你爹是丞相,二里地外都能听见。”林帅忍不住温和地数落女儿一番。 林姿娇搀扶老爹下轿,“那还不是因为我爹有本事,我才敢这么说。那群人坏,见我的随从不是中原人,就不让他们进来。每天进城做生意的胡人多了是。” 林帅冷眼扫了遍那三个异域随从,“爹今天累了,扶爹进去歇会儿。” 进了暖和的屋里,林帅往榻上一躺,有气无力地把事情交代了。 即拒婚不成,逃不了,你林姿娇还是要嫁琅琊王李潇。 林姿娇立马不依,撇撇嘴很是嫌弃道:“啊,不是说你在本朝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吗?这点小事都办不了,吹牛的吹牛的!我要写信告诉娘!” 林帅一听这话更不乐意,一个挺身,利索地坐起来,竖起一条腿。 “爹,好脏。”林姿娇指指他黢黑的足底。 林帅顺手把足衣扒拉下来,露出一双黑黢黢的老人双足,见右边的趾盖太长了,好似有泥垢,林帅伸手去抠了抠。 “我的儿,先不说其他,爹问你,你对琅琊王有何看法?” 林姿娇强迫自己的视线远离正抠脚的老爹,一手玩弄着衣裳上的流苏,仰头看着房梁道:“琅琊王,他不是癞头、秃顶、还脚臭吗?满身都是痱子!我倒觉得,这个人跟我不是很配,跟老爹你,比较配。但是爹你身上没痱子。你不穿铠甲,琅琊王天天穿,就连睡觉也要穿着那副破甲,故意显摆的。” “胡说!怎么能这么说你爹?”林帅佯装生气,拿出父亲威严唬她,“我林氏一脉子孙,向来有气节,做事有章法,追求光明正大。你既不愿意,太后要你明天去宫里相亲,你当如何?” “安能如何?安排个人假冒我去?”林姿娇反问道。 “不成,你必须亲自去,还要扮丑了去。” 林姿娇歪头不解,“琅琊王长那么丑,我应该扮美了去,让他有自知之明,自愧不如,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。” “傻娃娃呀,你有没有见过田里的老牛,都喜欢吃嫩草!”瞧着女儿那么不谙世事,那么天真,林帅不禁捉急,“你扮美了去,不是羊入虎口吗?” “虎?他一大把年纪了,还能虎起来?不过,他跟爹比起来是年轻多了,爹尚且稳健,或许这琅琊王比传闻中要好一些?” “好不了一点!”林帅把脸子甩得像一条冷冰冰的鱼,接下来滔滔不绝。 给女儿说了琅琊王是如何残暴不仁,如何嚣张狂妄,还在行军时带头吃人肉等斑斑劣迹。 “最要紧是,他身体不行,他一个妻妾都没有,没有女人愿意跟他。你若和他结为夫妇,注定是没有孩子养的!”林帅用力一拍掌心,“你爹我这房只有你一个,你忍心断了咱家的香火?” “噢,原来如此。”林姿娇露出不明觉厉的神情,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,又问道:“不过,爹你是怎么知道的?相貌丑与不丑,肉眼可观,你说的这玩意儿,乃是私隐。嘶——莫非,你亲证实过?” “什么?”林帅乍还听不明白。 待回过味来,正要瞪一下可恶的女儿,然而那鬼灵精已然笑倒在榻,还大力捶榻捶得咚咚响,淑女气质抖了精光。 “哈哈哈,爹你中计了!” 林帅:“......” 你看我女儿像不像傻子? 夜渐深,屋内摇曳的烛火,将林帅那浑欲不胜簪的稀疏颅顶映在窗上,只见他不断摇头,叹气。再摇头,再叹气。 次日一早,丞相府安排小姐坐上了进皇宫的车。 剑履上殿琅琊王 皇宫里,林帅才下早朝便往太后宫里赶,虚弱地朝太后拜一礼后,林帅熟门熟路地撩袍落座,饮起了早茶,用起了点心。(无广告纯净版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更新超快 ) 被太后、天子赐饭,向来是他身为三朝元老的习惯。 “听闻丞相昨日晕厥,想是最近太劳苦了。来人,快,把哀家的这盏燕窝一并拿给丞相喝了,补补身体。”云太后招手道。 这老东西,在她当太子妃时便是丞相,如今她儿子都登基了,他还是丞相。 明面上的尊重,可不能少给他。 林帅勉强起身,老态龙钟地叹了一口气后,才道:“谢太后。老臣是急火攻心,为了我家孽障,不成器的东西,给皇家添麻烦了。” “哟,快免礼。”云太后忙不迭道,“丞相说的是哪儿的话,琅琊王本次回朝,便是冲着寻一又尊贵,又体面的王妃。放眼我朝,顶数你相府千金,才配得上又尊贵,又体面的身份。(精彩小说就到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无广告纯净版)您说不是?也太谦虚了,你们林氏一族,前有林皇后贤名一世,与明祖伉俪情深,成为盛传佳话,后有你林相整治朝堂,纵横天下。更有数不清的及第好儿郎,当真是满门荣耀。” “哪里,哪里。”林帅打着哈哈陪笑,倒是被太后一连串的好话给治住了,坐下来老实喝燕窝。 眼瞧着,吃饭也比方才有劲儿。 “禀太后,琅琊王到了。”宦官来报。 “快快请进。” 正低头狂吸燕窝的林帅闻此人名,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哼,果断把碗端起来吸溜完最后一口。 “臣琅琊王,拜见太后!” 只听一道气势磅礴,音色洪亮之声传入大殿,身着四爪蟒袍的琅琊王李潇阔步前来。 行走间,他的步履一如他的声音般铿锵。 “皇叔请起,请起。来人赐座。”云太后不再端坐着,随着琅琊王朝她拱手一拜,她亦站起身来。 眼前这一位亲王,乃是真长辈。 尽管她年近四十,贵为太后,却也不得不唤这三十出头的琅琊王一声皇叔。 而她十八岁的皇帝儿子,则要管他叫皇叔爷——这琅琊王,乃先、先、先帝驾崩前所生,只说辈分就能压倒皇室一片人。 “皇叔可要一起用个早膳?司膳官,传膳来,哀家与皇叔共席。” “太后赐饭,臣感恩戴德。只是尚有军务在身,不宜久留,先谢过了。”琅琊王中气十足的嗓音在宫梁上盘旋。 落座时,斜眼瞅见一抹臃肿猥琐的紫色官袍身影,“原来丞相早到了。” 林帅傲慢地昂起头颅,目光却下视,双眼微微眯着:那块被琅琊王踏过的朱红烫金丝毯,是不留下了印子? 走路那么大声,唯恐无人不知他着了靴? 可又有谁不知,我朝来,他是第一位被天子恩准可剑履上殿的朝臣?还是位战功赫赫的亲王。 臭显摆的! 林帅把案底下自己那双穿着白色足衣的脚收起来,不冷不热道:“是啊,给王爷请安了。” 面冷心冷的琅琊王并不做声,一双遍布锐利之色的英目扫过殿内。 在找人?找我女儿是不? 粗鲁的莽汉,无礼,跟他打招呼都不应。林帅板着脸,把下颚抬得更高些。 慢—— 自己是大臣,而莽汉是亲王......大臣见亲王是要下拜的! 笔直地坐在亲王面前,而无动于衷的林丞相,在大殿静默须臾后,他的脑壳上瞬间重了几斤。 像多戴了一顶帽子,叫:大不敬之罪。 都怪平日里总和莽汉在奏折与军事上暗枪暗战,自己在京,而莽汉在封地,见面甚少,以至于他这堂堂三朝元老今日要把老脸丢尽啦! 林帅急中生智,抬起双手,朝李潇作了个揖,“请恕老臣不能向王爷下跪请安了。王爷身子骨硬朗,从封地赶了十几天路过来,依然精神抖擞,不像我这把老骨头,昨儿个跪了一跪,腿脚就不行了。” 琅琊王李潇无视他的虚弱,直言道:“昨日本王奉旨领兵入朝,讲明了三品以下官员夹道跪拜相迎,又岂会劳动丞相?若真如此,让丞相伤了腿脚,实为本王的不是。” 明明说着谦逊的话,面色和语气却一点也不肯让步。 林帅吊着眉梢,回以冷箭,“王爷入朝,何等威风,昨日城门一开,满城文武一见‘潇’字旗,哗啦啦跪倒了一片,高呼琅琊王千岁。路上有目不识丁的百姓疑惑道:这琅琊王好大的架势,不会是带兵逼宫,篡位来的吧?京城危急,危急。” 一口气吐完,林帅发觉李潇已面黑如炭。好,好,大仇报不了,小仇可是报干净了。 趁着心中这股小人得志般的快感,林帅清了清口中浑浊的痰,又道:“结果被我听见,我当场就是一顿呵斥——怎么可能!琅琊王忠心耿耿,亲自领兵击败突厥多回,别说是文武百官及老臣,就是老臣的祖宗也跪得起!” 末了不忘抬手向琅琊王一拜,咧嘴露出谄媚的八颗牙齿,“老臣失言,王爷大人有大量,请勿怪罪。” 李潇黑着一张脸,神情却坚如磐石——什么表情也没有,“丞相说笑了,林氏一族的老祖宗为明祖的林皇后,也是本王的先祖母,这话如何说得?” “呵,是也是也。”林帅张着一张嘴,欲表演皮笑肉不笑,却发现连嘴都张不大。 上首,云太后的一双凤眸在二人之间左右徘徊,等他们话止了,太后宽笑道:“二位说得极好,哀家看你们说笑的本领又见长了。但今儿个,哀家特意安排琅琊王与相府小姐相亲,方才那些话,可不兴再说了。” “谨听太后安排。”李潇率先发话。 林帅强忍住心中的不屑,冲太后打了个哈哈陪笑。 “禀太后,林家小姐已到偏殿了。” “传——” 相府千金与琅琊王的相亲 在几名宫女的簇拥下,中间一位身着桃红色上襦下裙的女子踏入大殿。看最新小说H文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更新快无广告无弹窗 此女够神秘,也够俗气,头上顶着一张密不透风的桃红色幂笠。从头到足,连鞋面也是桃红色。 勿说样貌,连一根指头也看不清。 云太后见状,不禁揪心一把。 “太后、琅琊王,臣有言在先,臣的这个女儿异于常人,脑子,不太好使。长得也其貌不扬,若把二位吓着了,老臣先行赔个不是。”林帅说着便走到那一团桃红跟前。 “乖乖,要听话。在你前面是太后,还有琅琊王爷,你乖乖跪下磕个头,说你来请安了,来,快。”林帅细声引诱着女儿。 那团桃红果然听讲,泥鳅般“哗”的滑跪在地。最新小说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完整版无删减无弹窗 “手手,往地上一趴。对对,就这样,然后磕头,快磕......” 小桃红听令,双手双膝都在地上,腰身却使劲儿往前撅。 这个姿势,怎么看起来有点像......狗子?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,林帅仍一脸慈爱地教导着:“乖乖,磕头呀,在家怎么教你的?不听话不给糖吃了。” 地上的人还是愣愣趴着,一动不动。 云太后目露不忍,皱着眉道:“丞相,还是别让她磕了,扶她起来坐吧。” “汪——”突如其来的一声狗吠。 “这......”满宫的人都被这声音震到了,纷纷左顾右盼。 这声,打哪来儿的? 下一刻—— “汪!汪汪......” 是,是地上的林小姐,她居然在,在学狗叫! 宫女太监们惊慌退到门口。 “汪汪汪!”不仅狂吠,林小姐还像狗一样,竟然用四肢在爬行。 眼瞧她往琅琊王跟前挪去了,林帅大喊:“王爷你可当心,她会咬人!” “哐啷......”茶盏打碎的声音,铁青着脸的李潇霍然远离座位,闪到了一旁。 “丞相,丞相,这可如何是好?”云太后花容失色,转身便躲在了桌案后。 “这,这这来人——”林帅挥舞着两侧官袍宽袖,急得像只会跺脚的大扑棱蛾子,“来人把她拉住啊。” 宫里的首领太监上前,哆哆嗦嗦地伸出手,“林小姐,林小姐?啊,啊......” 什么东西跳起来了! “蹭”的一下从他头顶上去了,跳得比他人还高,还没防备,太监的袖子猛地又被什么东西拉住了。 低头一瞧——“哇咬人了,咬人了!太后救命啊。”太监顿时瘫软在地,涕泗横流。 再来一个太监,两个宫女,三个侍卫......太后宫里的宫人都上齐了,却没一个能逃过被咬的命运。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,太后宫里变得乌烟瘴气,地上爬满了欲逃窜的宫人,个个都在龇牙咧嘴,有上气没下气。 而始作俑者,那只桃红色的疯狗,她竟舞到了太后跟前,跳上太后用膳的案几一顿摸爬滚打、舞龙舞狮,真是狂妄放肆。 “大胆——”琅琊王李潇呵斥一声,“让我来,本王不信,她敢咬我。” 话落大步迎上前去,主动撩起袖口,伸过去一寸手腕。 “这,这。”林帅也赶紧挪步,上来阻止,“琅琊王息怒,您身高体壮,一拳头不得把我女儿抡飞了?别打别打,我叫她听话。” 正说着,那只跳到太后案上的小狗狗,瞬时软绵绵的蜷成一团,不闹了。 还抬起双手,隔着幂笠挠了挠脑袋。 “累了,她累了。想是方才病情来势汹汹,现已控制住。”林帅喘着大气,张开双臂将女儿护在身后,“按以往经历,可能不到半个时辰后又会发作一次,太后,琅琊王,臣先将她遣回府了,以免伤及无辜。” 速速让候在殿外的相府侍从进来,将林姿娇背走。 末了,不忘把欲追上去的琅琊王挡住。林帅抹了一把汗,扑通一下,在琅琊王面前跪倒了。 “王爷,眼见为实,您都瞧见了,老臣此前百般劝阻这门婚事,想来您心中也有了答案。我女儿实在配不上您,还望令择佳偶!”操碎了心的老父亲抬袖哽咽道。 琅琊王黑着脸,不语。 惊魂未定的云太后忍不住问:“到底,是什么病呢?” “说来话长,老臣曾向皇上秉明过的。如今再提,老臣也还是满心羞愧,四十岁才生下她......” “既然羞愧,丞相还说个不完?”李潇冷冷地打断。 林帅抬头,茫然地看了看只给他留一个下巴看的高贵人,“王爷,何出此言呐?” 李潇单手负在身后,在殿中如一棵松树般挺直,他郑重道:“丞相此前所强调令千金种种缺点。本王看似无妨,此等小事,何以损本王尊贵?倒是丞相可曾听闻一句民间俗语:子,不嫌父母丑。反之,为人父母,同样不可嫌弃、贬低自身儿女。” 听到此言,林帅一张老脸险些又没兜住,也不肯跪了,站起来便反问:“琅琊王所言,老臣是嫌弃自己女儿了?” “本王所指,丞相明知女儿残缺,便应多加爱护,而不是,反复议论,使她自惭形秽!”李潇愈发严厉。 林帅深吸一口气,不禁瞪眼,“王爷只管不信,但老臣所言句句属言,如有妄言——” “如有妄言,你便天打雷劈?可见这世间人人都可轻易发誓,电闪不绝,雷鸣有多疲倦。” “琅琊王,你!”不敬老者呼! 云太后见势不妙,还想下来打个圆场。可眼前两人又就几件朝堂之事互相怨怼起来。 作者有话说:琅琊王=国服第一喷子。我封的,可有不服。 王爷长得真够俊的 琅琊王埋怨丞相不早早同意出兵剿敌,延误战机。(看完整版到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第一时间更新 )丞相则说琅琊王管辖封地不严,一州有水患也不早报。 李潇回道:“丞相错了,并非本王迟报。本王命人把奏折快马加鞭送到皇宫,后奏折辗转到相府,不知批阅时已过两日还是三日?听说那阵子,丞相总在府里见客请宴。” 林帅心窝一凉,看来这莽汉在京中也是有眼线的。 “相府公务之多,每日求告办事的官员少说上百号,从皇宫送来的奏折更是日日不断,不是一口气就能批阅完的。至于宴请,老臣操劳一生,向来清贫过日,如今年迈,想提前请客过过六十大寿还不成?”林帅摆了一道宽袖。 “如此,是本王不体谅丞相的辛劳了。不过丞相既有饮宴聚会的心情,不妨也多关护些自己的女儿。看最新小说H文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更新快无广告无弹窗 即便过得清廉,也不能苦了孩子。” “琅琊王是觉得我给女儿穿得很差?” “够了够了,二位就此打住吧。”云太后再听不下去,若再不制止,这两人恐怕要辩到天黑。太后看向琅琊王,“皇叔,哀家问一句,这林小姐你也见过了,觉得如何呢?” 李潇一挥手把挡在跟前的林帅撂开,抬手向太后作揖道:“臣进京前,听闻丞相千金年方二十,尚未婚配,要嫁与我做琅琊王妃,我,欣喜不已。” 淡淡地瞥了一眼想插话的林帅,李潇又接着道:“天子之命,媒妁之言。本王定不会反悔,择日便迎娶林家小姐过门。可怜林小姐多年来备受苛待,本王定好生待她,弥补这十数年的空缺。太后,臣先行告退了。” “且慢,汝口出什么狂言?太后,老臣亦先行一步了!”林帅赤足追出殿外,“琅琊王,留步,把话说清楚,我从未苛待过女儿,你别造谣......” “瞧瞧,他们一走,这宫里便清净多了。”云太后在两人走后,环视一遭自己狼藉不堪的宫殿,“戏演完了,你们都起来吧。” 原本瘫在地上的太监宫女们便都起身了,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,照常各忙各的。 首领太监抬手,亮起那只是被咬湿的袖子给太后瞧过,笑眯眯道:“琅琊王的口齿果真厉害,丞相这回可遇到敌手了。太后娘娘英明,知道丞相一定会让女儿装傻充愣的。只是,这林小姐的样貌,还真没人看清过。若真是个丑的......” 云太后落座,缓缓端起茶盏轻呷一口,“你让皇帝放一百二十个心,就说哀家担保,即便林小姐奇丑无比,琅琊王也定会收下。” 彼时,一辆马车“吱呀吱呀”地碾着六棱石子路,缓缓离开皇宫。 “我的儿,玩砸了。”马车内,林帅唉声叹气,伸手把林姿娇头上的幂笠掀开。 林姿娇从幂笠下钻出一张涂得红红绿绿的脸,“为什么?” 林帅登时吓一跳,半个身子后仰紧贴在马车壁。 黑炭大眼皮子、厚朱红嘴唇、满脸黑斑......真特么丑,丑到亲爹娘都不敢认。 可惜了,没让那莽汉见着。 林姿娇又装狗,又不断爬跳,还要狂吠,正是渴极了的时候,她双手捧着水壶,仰头咕噜噜喝了个够,“我都扮狗了,尊严都不要了还不成?” “尊严能值几个钱?你没看见太后和皇上对这宗赐婚的态度,百般拉红线、劝和。而琅琊王......”林帅欲言又止,待他眯起双眼,思忖一番后又正色道:“娃娃,倘若我告诉你,你所听闻的关于琅琊王之劣行,都是假的呢?” “假的?若是假的又怎会人人都说。我知道,就算他脸上没麻子,也不能掩饰他不修边幅,不洗澡,连睡觉也要穿着铠甲,听说一年就没脱下来过几回吧。不要,不要。”林姿娇把丑脸上的朱钗流苏摇到飞起。 林帅一时心虚,声音变小,“倘若这些传闻,都是有人故意安排,只编给你一人听的呢?” “是谁?” “呃,不知道是谁!总之,你也听说过,李氏皇朝里的人,就没有相貌丑陋的。你方才没见着琅琊王?” “忙着发疯呢,没看。” “但为父我看得一清二楚,那王爷长得真够俊的!一表人才,玉树临风,身体也很好,又强又硬跟一铁棒似的。是爹以前错看他了。怎么着,我的儿,要不你嫁他得了?”林帅一双老狐狸眼紧盯着女儿,眼神中甚至带着些渴切。 林姿娇道:“我不,我不!他比我大多少岁,我不,而且母亲早就许诺我了,说我一辈子不成亲也不要紧的。爹从来都离我远,亲近少,反而为何要逼我?” “那是圣旨赐婚,抗旨要诛连九族的,我的儿!” “哼哼,他们不敢。”林姿娇神情得意,“九族包括林皇后在内,他们敢去掘林皇后的墓?” 林帅:“......” 平时总对孩子吹牛,吹太过了,就合该这下场,造孽。 “帝后合棺,把他们李家的老祖宗也掘出来。我就不嫁,找别的想嫁的人去替吧。”林姿娇又道。 林帅无奈摊开手,“要能替早替了,我再没别的女儿了。圣旨就是圣旨,除非你死了就不算抗旨。” 林姿娇撇撇嘴,不做声。 马车安静地经过一条街,林帅正欲对女儿再说些什么,却见她两眼一闭,双腿一抻,僵硬地倒下一动不动了。 过了须臾,丑妮子才呲着大嘴唇:“好的爹,我死了。” 这是什么新游戏?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玩游戏!林帅懊丧地一掌拍上自己前额。 然下一刻,林帅终于彻悟,手指颤颤地指着林姿娇,发出阵阵狂笑。 “好好,你死了,但你永远都能活着。” 雨润红姿娇且嫩,烟蒸翠色显还藏 “当真?相府千金林姿娇突发旧疾,卧在榻上起不来了。最新小说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完整版无删减无弹窗 ”琅琊王麾下总管内务的长史崔桁惊愕失色。 门房的侍卫道:“相府来人是这么说的,林小姐自打昨日从宫里回来就病倒了。林相今日告假,没有上朝,还请了十数位太医到府里给小姐看病。” 崔长史轻抚短髯,又问:“来报信的是丞相府的什么人,是何衣着打扮?” “来人自称丞相少史贾六郎,很是年轻,穿的新制锦袍,腰上系着玉器。” 崔长史道:“我知道了,你去吧,我稍候禀报王爷。” 琅琊王李潇正领着王府一行文武官员,在新园游逛。 这处宅子乃天子御赐,年前方竣工,府中多设园林风光,景致优美宁静,几十进几十出的庭院依前、中、后分区井然排布,其通透宽敞程度不比那隔了三条街的丞相府。 然而,丞相府却不仅是一处住宅,更是一支庞大的政治机构。 历来亲王在京开府、摄政倒是常有,但丞相开府,我朝来,林帅乃第一例。(精彩小说就到 https://ᴡᴡᴡ.sʜᴜʙᴀᴏᴇʀ.ᴄᴏᴍ 无广告纯净版) 这个出身寒微的丞相,为官三十余年,如今已经权势滔天,架空天子,总管朝廷十三曹及两支护驾军队,相府中又培育了大小官员数百,还有一支训练有素的府兵称:虎林军。光一个相府便住着数千人。 他的手段,一般人难以想见。 崔长史今年五十多岁了,侍奉了两任琅琊王的他,这次一路陪李潇进京,便时常在其跟前提醒:须小心提防林帅,他可是敌上之敌。 李潇擅作战,倒不十分鲁莽,喜听大臣谋略及与他们共商。 一行人游到书画斋,李潇拿出一把被烧得稀巴烂的纸扇,对众臣说起此前发生的一件事。 年前在陇西军镇,琅琊军通过暗桩查出有突厥狼卫隐藏在百姓中,似要趁着冬至节日放火,烧毁我朝军营。 本来线索齐全,据暗桩计划是提前埋伏人马,在狼卫闹事前将他们一网打尽,但不慎,大家都掉入了敌方的陷阱。 暗桩中早已有人被敌方渗透,就在琅琊军假扮客人在酒楼暗访时,便已被敌方盯住,一百多名琅琊军将被上演瓮中捉鳖,活活被烧死在楼里。 千钧一发之际,一颗带血的头颅从天而降,“砰”的重重砸在桌面上,让所有狼卫都收回了抽出一半的刀刃。 头颅主人不是别人,正是狼卫中发号施令的一个高级首领。可事发这日他并不在军镇,更不在邻地。 有人杀了他,并特意把他带过来。 ——是谁?混乱的火场中,开始有人吹哨疾呼:“右刹大人被琅琊王杀死,行动取消!取消!” 狼卫们起初见到首领的头颅,本就惊慌,再一听到取消号令,更是六神无主,有的狼卫甚至吓得逃跑了。 如此,琅琊军奋力反抗,最终击败了数十狼卫,还抓获了出卖之人。 但那个掷下头颅,帮助他们的人却消失不见了。查了十几日,也仅获得一把烂纸扇作为线索。 这扇子在酒楼未燃尽的火堆里被人发现,非狼卫,也非琅琊军所有。 上提诗道:“上盖留名汉武王,周时孔子立坛场。董仙爱我成林积,孙楚曾怜寒食香。雨润红姿娇且嫩,烟蒸翠色显还藏。” “林积,姿娇,丞相之女便叫林姿娇,主公是否怀疑其中有所指?”参军王松龄问道。 今日风暖,李潇内着金丝软甲,外挂浅金长身披风,两侧是一宽一窄文武袖,腰上挂佩剑及象征地位的金器、令牌。 他旋身,撩起一角披风落座,“本王也想到了这层,但太容易被人发现了,反而不可信。亦或说,林帅也有暗桩在陇西,那番提他女儿的名字是为了告知我。” 一侧的主簿曹龚道:“我特意调查过,林帅之妻李氏是弘农人,年纪比林帅小了足足二十,世代务农,和京城从未有过关联。林姿娇出生后在弘农养大,但十岁上便离开母亲到别处去了,奇就奇在,不在相府,也不在别的亲戚处。消失了十年,忽然又冒出来,这不大像是林相的手笔。否则的话,他为何要反对联姻?想是暗处有一股势力在窥视我们,但不知是敌是友。” 众人皆颔首认可。 不说暗处势力,只说林相这老狐狸,他如今也算是露出软肋了。 他越不想交出女儿,便越能证明那他女儿是个上佳的人质。 在他人看来,貌丑疯癫的林姿娇也许是块烫手山芋,但在主公这儿,却是香饽饽。 不过,貌丑?此事似乎还未得到证实。 王参军多嘴问一句:“主公昨日到太后宫里,可曾见到林姿娇?” “不曾见到真面目,只觉得有些聒噪。”李潇长长剑眉微挑,不太想提昨日之事。 甚至怀疑,昨日殿中发疯装狗的人不是林姿娇本人。 林姿娇,应人如其名,艳若春日闹枝头的红杏,妖娆出众,美艳无方。也应娇生惯养,有些个泼辣性子。 尽管她是林帅之女,却也不能被她父的阴险狡诈沾染半分。 “主公,若担心林姿娇貌丑,可回琅琊在达官贵人中挑选合适的女子做姬妾。主公成了亲,王府便多一后院,也不可教林姿娇一人兴风作浪,得有人压制着。”曹主簿道。 谁人不知他们主公向来不近女色,三十几岁了屋里也没个侍奉的妾婢,他们做下属的难免要担心王府的子嗣问题。 李潇闻言却不以为然,“旁的先不顾,眼下我等在京,头等大事是娶到林帅之女,再观皇宫动向。太后贸然越过林帅,将林姿娇许配给我,这其中也定有对相府不满的缘故。还有的,便是对我这个新王的刺探。” “主公以为如何?” “盯住林帅,跟他做一样的事。” 曹主簿倒吸一口凉气,“这......怕会有损主公英明。林相那人,行迹一向鸡贼、癫狂。” 彼时,崔长史恰好进来报林姿娇重病一事。 “主公是计,是计啊!”王参军连忙道。 “没理由不信他。”李潇神色自若,把那把烂折扇收了起来,放入匣子,“拣些上好的药材补品,崔长史你亲自送去,以表本王对林小姐的关心。” 崔长史得令,将要退下,李潇不忘道:“若有人见到了林姿娇真容,速来报我。” 一个时辰后,从相府回来的崔长史连连叹气,面上露出几分难堪,“主公,我被相府......打出来了!” 林姿娇,病死了? 崔长史来到相府,管事的告知小姐快不行了,全靠一群太医帮她吊着一口气,而林相已经晕厥过去,谁也不见。看最新小说H文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更新快无广告无弹窗 相府里的下人忙成一锅粥,也没茶水招呼,崔长史想着放下东西便走吧,刚退到一院子,就碰到了运寿材进来的下人。(无广告纯净版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更新超快 ) 崔长史上前询问:“这寿材,是给谁备下的?” 谁知只是问了这么一句,那几个人竟抡起大棒要打他,崔长史几乎是狼狈地逃窜出府。 “打我的人声称,他家小姐的命格由道士算过,偏偏和琅琊王府不合。这次病重也是跟昨日在宫里见了主公的缘故,今后再不能让琅琊王府的人近身了。唉,我安能如何?只好逃出来了。”崔长史摆摆手。 “岂有此理,堂堂王府长史竟遭到这等待遇!明日,我去——”李潇尚未发话,王参军倒先急了眼。 曹主簿一番思索后,也道:“确实苛刻,从前也没听说过有人登门相府被打的,想是老狐狸故意安排。故林小姐所得,怕是假病吧。” 王参军激愤,抬手向李潇作揖道:“定是假的了,主公,明日让我去探听虚实,看看老狐狸又在卖什么关子!” 李潇卷起手中一幅画像,默许了。 于是次日午正,崔长史远远便瞧见了骂骂咧咧而归的王参军。 “一群下人,竟敢打我,我要杀了他!砍下他的狗头!”王参军下马后,甩开几个阻拦他的小兵后,霍然从腰间抽出了长剑。 崔长史看着他凌乱的发顶,及脸上两道灰扑扑的印子,不禁摇摇头,“老兄,我说的果然不错吧?相府的人便是如此嚣张。” “哼。”王参军把头扭到一边。 跟着去的小兵支吾道:“不仅打了,他们还关门放狗了。” “从未见过如此无礼之人!”王参军气愤之余,大步踏进府,向李潇汇报实情,“主公,相府在做棺材了,说是给小姐冲喜的。” “这......”曹主簿稍显迟疑,“那明日,我去瞧瞧。” 李潇再度默许。 然而次日从相府回来的曹主簿,他也遭到了同等待遇,不仅弄得灰头土脸,一身长袍也被水泼湿。 “无礼,实在是太无礼了,这摆明是不想两家和好。”向来儒雅温和的曹主簿都忍不住生闷气。 书房中,李潇乍然想到一招,召来三位已无计可施的得力大将,吩咐道:“婚期近,但本王还没正式下聘。今日你们就把聘礼都准备好,该有的礼节一样不能少,明日我亲自去送聘。” 崔长史不解,“可林小姐在病中,这时去送聘怕不合适。” “无妨,相府在京不俱名声难听,我们自然也不必怕,只管闹大一些。”李潇道。 这一日,路过大街的百姓们皆观,琅琊王李潇亲自带着一行满载聘礼的车马队伍招摇过市,往相府去了。? “怎么没人?”王参军看见相府大门紧闭着,也无人看守,倒真稀奇了,平时这里可是门庭若市的。 王参军吩咐两个小兵:“去叩门,喊大声点:琅琊王驾到。” “吱呀——”大门先是露出一条小缝,待里头的人瞄见外面是何方神圣后,这才敢把大门扒拉开。 一瞬时,门后白旗、白衫、白纸钱满天纷飞,白茫茫的几近要晃瞎送聘队伍的眼睛。 相府千金林姿娇,病死了? 琅琊王一度伤心 王参军提着剑冲进去,一脚踢翻一篓子纸钱,逮住一个下人便大声叱骂:“找死的奴才,你敢咒我们琅琊王妃!” 这叫礼尚往来,以牙还牙。(看H文小说就到 https://ᴡᴡᴡ.sʜᴜʙᴀᴏᴇʀ.ᴄᴏᴍ 无广告纯净版) 先前无礼待客,打走王府的人时,不是很硬气、很嚣张的吗?没想到也有怕的一天吧,呵。 王参军凭借一己之力捣毁了半个灵堂,撕毁了白旗,把那些个下人吓得抱头鼠窜。不一刻,门里出来了一个穿戴周正,但头戴白巾的读书人,对着李潇款款下拜:“下官叩见琅琊王。” 以威猛着称的王参军一把拎起他的后脖颈,“你区区一个不入流的相府门生,也配在王爷跟前说话?瞧你这身袍子,刚得了林相的赏吧,说!为什么要说你家小姐死了?” 那读书人顿然气焰全无,扑通跪倒在李潇跟前,哆嗦道:“小人名叫贾胥,人称贾六郎,自幼读书,今受丞相器重,特来督办小姐的丧仪。(无广告纯净版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更新超快 )我家小姐已于昨夜病重,气绝身亡了。然而丞相闻女儿噩耗,一病不起,恐不能见客。” 李潇跨门槛进,“免礼,起来说话。” 琅琊军搬来椅子让李潇落座,而随侍的官员士兵紧跟不离,分立于他两侧。贾六郎小心抬头看了看,总觉他们不来做客的,反倒是像扛着正大光明匾额来审犯人的。 而中间这位身高九尺,衣着华丽的,连剑柄都镶金的,嘶...... 这是贾六郎第一次见琅琊王李潇,果然高傲出尘,与众不同。 遥说当年宫中轶闻,皇子李潇出生没几日,先先先帝便驾崩了。而新帝即位后,朝堂后宫纷争不断,也就没人顾得上这位小皇子。 况且皇子潇的生母张氏,只是一个位份不高的才人,娘家也无有仰仗。渐渐的,皇子潇便被众人遗忘在后宫一角。就连皇族老者听到李潇二字,都会茫然地问:“这是谁呀,是皇家的子嗣吗?” 本以为李潇会这样默默无闻、平庸地过一生——待他成年,顶多封个郡王,赏块地圈禁着罢了。 但就在李潇十五岁那年,他的生母张氏做了一个震动皇宫的举动。 张氏请旨,将李潇过继给当时的老琅琊王李屹当儿子。然而李屹年龄虽大,但按辈分,他应是李潇的侄子。 这岂不乱套,哪有叔叔给侄子当儿子的?朝中一时非议不断。甚至开始谣传李潇并非皇子,而是张氏与李屹私通的产物。 不久后,十五岁的李潇被人送到了封地琅琊王府,跟着他的侄儿——英勇善战的老琅琊王,开始习武练功,学习军事。据传二人亲厚如父子,故老琅琊王在病逝前,特意请旨将自己的王爵传给了李潇,而不传亲生儿子。 于是这位历经千锤百炼、黄沙侵染,万夫不敌的边域守城主,新一代的琅琊王李潇,诞生了。 贾六郎盯着李潇披风一角上的金线,心里浮起无限澎湃。 真厉害,经历了四任天子,琅琊王也才三十二岁。 只见李潇坐于院中,用一双锐利鹰目扫视周围哭丧的人。 然而看着,看着,他的神色渐渐变得伤心,眼神也被迷离充盈。 贾六郎投以狐疑目光,转念一想,倒也合理,人非草木孰能无情,听说未婚妻逝了,男人伤心一时也是有的。 平日里见到的那些不动声色的达官贵人,他们面对生离死别时总是一脸漠然,指不定回家后躲起来哭呢。 “何时出殡,有多少陪葬?”李潇问道。 贾六郎利索回话:“回王爷,因丞相说,小姐只是一个女儿,还没出嫁,也不曾给家族带来过荣耀光辉,因此这葬礼就不铺张大办了,相府素来也是节俭的,法事唢呐那些也一概免掉。后日出殡,风水宝地已经选好,至于那些个珍贵陪葬品,也是没有的。” 李潇伸手抓住一张扬在空中的白纸钱,再轻轻放在地上,低眉道:“也罢,这是林家的家事,本王也不好干涉。本来差一步,林姿娇便是琅琊王妃了,才几天的功夫,看来是我们缘分太浅了,本王很伤心。” 贾六郎见眼前这个铁汉真情流露,倒叫人有些于心不忍,“王爷,节哀啊。” 李潇微颔首,漆黑的双眸中俨然有一团化不开的忧愁,“嗯,本王自会节哀,想出殡那日,你们丞相会更加伤心,你在路上也须多宽解才是。” “这个。”贾六郎抬眸,抬手作揖道:“丞相不曾安排自己送葬。丞相日理万机,每日除了要见太后皇上,还有诸多皇亲大员,不好沾染了白事呀,王爷您说是不是?丞相老年痛失独女,本就肝肠寸断,想来也是不愿再承受分别之苦了。” 话落,贾六郎痛心地抬起宽袖,擦擦眼泪。 “如此,倒也算他冷漠无情。” 崔六郎:“......” 什么,他没听错吧。 李潇只叹气,旋身看了看院中摆放的那口新棺,又道:“若是林小姐已嫁作本王为妻,别说是婚礼当日亦或多久,她薨了,我定亲自扶灵、抬棺,一捧一捧的铺土,令她安息。” “王爷......”超出意料的状况,贾六郎一时无言以对。 “崔长史,取千两白银送过来当帛金。林小姐虽不是本王正式的妻子,但本王希望她的身后事办得好一些。”李潇起身走人。 两个随侍扶住他略显无力的身躯。崔六郎只觉,他走得有些失落,有些不甘,更多是暗自神伤。 对了,聘礼,他把带来的聘礼放下了。 这世上还有给死人送聘的道理? 后知后觉的贾六郎望着那堆缠着喜庆红布的东西,心里不禁嘀咕:这个是真男人。 相府入夜后,“砰——” 林帅一脚踢翻洗脚盆,冲贾六郎道:“糊涂,怎么能收下聘礼?收下不就等于我女儿病死——根本没这回事!” 相府小姐出殡被抢 贾六郎把盆捡回来,有些委屈地趴在地上找抹布,“老师,我一时忙忘了。(无广告纯净版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更新超快 )” “明日送回去,道理跟你说的一样。”林帅把湿漉漉的腿竖在榻上,眼瞅着贾六郎狗腿子似的要帮他擦脚,他霍然踹上去,“你小子,还要学那小人鸡贼样?这种阿谀奉承的事是奴隶做的,不用你。你抬起头来做人。” 贾六郎立时爬起,挺直脊梁候在一侧,大气都不敢出。 林帅恨铁不成钢,“老夫几百个门生,偏偏提拔你,是因你像年轻时候的我。但你又跟我不同,你如今条件好了,攀上了当丞相的我,你必须挺直腰杆做人,我要你明面上永远坦荡。看最新小说H文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更新快无广告无弹窗 ” 贾六郎抬手作揖,“六郎谨听教诲。” 婢女端来刚煎好的药,贾六郎下意识地就想接过,伏在老师跟前喂他喝药——好在及时忍住。他捏着手,伸颈一瞧。 不是药,是一大碗的参汤,海碗。 “后日你监督出殡,叫几个腿脚快的抬着棺去埋了,路上别声张,谁叫都别理。还有,小姐身边那三个胡人,没我的允许不准他们出门。”林帅放下裤腿,端起参汤便要狂饮。 “是。但六郎尚有一事不明,既然我们前两日对外宣称小姐急病,可为什么琅琊王府来人了,我们要把他们赶走?这样岂不是更容易引人注目。” “然而今日结果?” “琅琊王来了,并且亲眼见到了相府在办白事。” 林帅嘶哈一下被烫到的舌头,不以为意,“那不就得了。” “不过,这似乎也不对呀。”贾六郎却怎么想也想不通。” 次日,贾六郎带人去王府送还了聘礼。后日天一亮,以他为首的一小支送葬队伍,悄悄地走小路出发了。 “快走,快走。”一身素缟的贾六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,唯恐被人跟着。 众人送棺来到一处山头,寻到了先前标记好的坟地,贾六郎亲自挥起铁锹,“快挖,快挖。” 正挖一半,众人闻附近有刀剑声,不会是—— “抢劫!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!” 几个蒙面黑影跳出,他们手中的大刀逐个架上贾六郎等人的脖颈。 贾六郎双膝一软,跪在地上,“壮士,壮士饶命,我们在埋死人啊,哪有带钱?不如我回家拿给你,很快。” “你当我傻?你想去报官!”黑衣歹徒用刀背划了划贾六郎白净的脸庞,“少废话,识趣的就把身上值钱的东西统统交出来,免得小爷我挨个搜身。” “给,给。”贾六郎连忙解下腰间饰物。 “大哥,他们在下葬,棺材里可能会有值钱的东西,打开看看?”另一头有个歹徒道。 可那棺,那棺里面......贾六郎大惊失色,想跳上去阻止,霍然,又一把大刀冲他伸来。 脖上两把刀,他左右转头不能,只能拍着大腿哭丧:“你们这些人,连棺材都不放过,你们还是人吗?谁家不死人啊。” 那口棺只浅浅埋了一些土,歹徒很快把棺升上来。为首的道:“我问你,这里面埋的是什么人,老人还是小孩儿?” 贾六郎抿抿唇,“老人。我劝你们不要开,因为他是急病死的,会传染!开了,我们这儿的人都不能幸免。” “大哥,开还是不开?” “你去开!”歹徒推搡贾六郎过去。 贾六郎来到棺材边,故意慢吞吞的,连东西都拿不稳,嘴里嘀咕着:“开了你们准后悔......” 忽而一阵风掠过,好似有人跑马,贾六郎趁机大喊救命。 “谁喊的救命——” 一队人马奔腾而至,他们穿着打扮一致,一看便是朝廷哪位要员的府兵。 “本朱阳侯郭飞翼在此,有人放肆?”为首的华服男子勒住缰绳。 “侯爷救命啊,我们是林相府的。”贾六郎道。 郭飞翼打了个手势,府兵们两三下便把那些歹徒制住了。 “光天化日之下,竟有劫棺一说,来人,去报官。”郭飞翼又打一个手势,指挥身边的随从。 贾六郎连忙拦住,扯出一个笑脸道:“且慢且慢。多谢侯爷搭救,既然贼人已退,那便不好再耽搁侯爷行路了,我来收尾即可。” “那好罢。”郭飞翼瞧了瞧地上简陋的葬礼,“不过,这埋的是何人?竟要劳动你来,我记得你可是丞相近臣。” 贾六郎才想说这是府中一个老奴,忽然却猛然想起:郭飞翼与李潇,乃是旧相识。今日李潇没亲眼看见小姐下葬,让郭看见了也是可行的。 于是六郎和盘托出:“这埋葬的是我们相府的小姐,她因急病而亡,不大光彩,所以......” “什么?”郭飞翼脸色大变,恶狠狠地瞪着那些歹徒,“那更要报官了,居然有人敢抢丞相小姐,抢的还是棺材!走,押上他们,我亲自报官,好让丞相欠我一个人情。” 衙门当场开棺 衙门。(看H文小说就到 https://ᴡᴡᴡ.sʜᴜʙᴀᴏᴇʀ.ᴄᴏᴍ 无广告纯净版) 知县大人许林聪在公堂上,满目震惊地看着大驾而来的琅琊王。 昨日街头轶闻:琅琊王前去相府送聘,却忽闻相府小姐噩耗,待在相府里伤心了好一阵才走。 那今儿个一大早便赶来衙门,又是为了? 皇亲怠慢不得,许大人命人搬来桌椅,再奉上热茶,请琅琊王坐观。 “大胆贼人——”公堂上的许大人一拍惊堂木,下视跪在堂中的几个毛贼,“方才朱阳侯爷说看见你们开棺,你们可有盗取其中之物?” 为首的黑衣贼连忙道:“回大人,没,没打开。贾六郎说里面是一个病死的老人,还会传染,我们并不知道里面是相府小姐啊。(无弹窗无广告版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完整版更新快 )” “哦?贾六郎——” 贾六郎就在看见琅琊王那一刻,人便傻了,此刻被叫唤,愣了须臾才缓过神,硬着头皮道:“我那是为了吓退他们而编造的谎言,许大人,确实没有开棺,他们没有偷到东西。不然,我还是先领着棺回去下葬,这群贼人就交由官府处置了。” “不成!”站在李潇身旁的王参军道:“肯定有偷窃,相府千金下葬,怎可能就这些东西?林相独爱此女,又差点许做王妃,定有些珍贵陪葬被他们偷了。” 贾六郎:“......” 我昨天才跟你们说过就......不对,中计了! 贾六郎四顾茫然,一双眼睛瞪圆了,看了看公堂之上,又看了看李潇与郭飞翼等人。 最终,他的视线落到堂下的一口红木棺上。 “依我看,须就地开棺检查,相府千金何等尊贵,万一被这些贼人偷了,少了什么,岂不是天大的侮辱?”王参军面向李潇,深深作揖,“主公,请恕卑职失言。” 只见李潇面上难掩失落,像是还未从未婚妻的噩耗中走出来。他看向徐大人道:“虽未正式过门,也是本王真正的未婚妻。合情合理,本王不该叫她受辱。许大人,就开棺,查吧。” 贾六郎双目一闭,瞬时瘫软在圆柱上。 “好。”许大人站起,“来人,把棺材打开。” 围观者纷纷瞩目,个个是好奇目光,唯独相府的人面面相觑,面露菜色。 他们都知道那棺里,是什么都没有哇。打开了,岂不证明小姐假死? “慢——”贾六郎忽然弹起,“相府小姐千金贵体,怎容人人窥视?” 许大人看向李潇,“不如挪到后院,只留王爷与本官及贾六郎查看?” 李潇摆手认可。 几个衙役便抬起了棺材,正要越过众人往后院时,堂外传来了通传声: “林丞相到!” 是额缠白巾、身穿白袍的林帅,他从天子御赐轿辇上颤巍巍地爬下,扑上来便问:“我的儿,怎样了?” 许大人向他行礼后,把前因后果交代了。 “哎呀!如此丧良心!”林帅登时瘫坐在地,激愤地拍着大腿大哭,“人活着的时候,就没几天好日子过。如今死了,还被羞辱糟蹋,还被这么多人看。都怪爹,爹不怪省钱,不该不好好操办你的丧事。” “丞相,节哀啊。”李潇弯腰,递过去一张软帕。 林帅毫不客气,接过软帕便大力擤鼻涕。贾六郎等人欲扶他起来,他偏不,就那么坐在堂中,看了看周围众人。 “王爷要开棺,目的是何?”林帅恢复理智,十分不悦地问道。 王参军替主公回话:“丞相,我们是一片好心,怕有什么陪葬物让贼人偷了。” “哼,你们,怕不是怀疑棺里装的不是我女儿吧?”林帅说着话,顺势把许大人狠狠瞪一眼。 “这......”这回轮到徐大人茫然了。 林帅又道:“既然如此,也不必挪到后院了,就在此地开棺。我就不信了,今日无论开与不开,都要还我儿一个清白!” 贾六郎吓得瞠目结舌:老师是疯了吗? 然而茫然的许大人拿不定主意,“王爷,您看?” 见林帅露出本色,李潇索性也不必装伤心了,他一本正经道:“此案应按盗窃处理,本王在京无权治理,许大人你是这审案的官,你做主便是。” 那么是开,还是不开? 许大人站在堂中左右为难,皱着眉心,两头各看一眼。 这二人他都得罪不起啊。 一个是权倾朝野的老丞相,满京城里就没有他找不了的人,办不成的事,连垂帘听政的太后都须敬他三分。他若想提拔谁,便一句话的事。但若想毁掉谁,也是一句话。 而另一个,是从前不闻名,如今带着战功赫赫归京的亲王,天子的叔爷。听说他掌管几大州超过十万的兵马,在边域还颇有人望。若他一天领兵逼宫,这皇位岂不板上钉钉? 一时间,许大人难下决策,不禁又望了望二人。 只一瞧见坐在地上,形象全无,以及满头花白,白须挂脸的老丞相。这回,许大人心里有数了。 “就开吧,开吧,以免少了什么东西。”许大人弱声吩咐着,同时不忘回避林帅的目光。 琅琊王年轻呀,而丞相老,丞相都六十了,还能有几年活? 孰轻孰重,琅琊王比较重。 衙役们得令,几人合力把沉重的棺材板,抬起—— “空的,居然是空的!”在旁观了半天戏的朱阳侯郭飞翼大喊道。 棺中空空如也 衙内一片哗然,众人都围近了棺材去看。(无广告纯净版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更新超快 ) “不,有东西!” 王参军从棺里拿出仅有的一张红纸,递给李潇。 李潇打开一看,面色霎时变暗,切齿问:“丞相,这是何意?” 贾六郎低头欲哭无泪,他可太知道红纸上写什么了。 上面有李潇与林姿娇的名字,年龄与属相,再有一段洋洋洒洒的记载,大约是说:这二人没有缘分,虽定了亲,但婚事作废了。(看完整版到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第一时间更新 )这次埋葬的便是二人的婚姻。 这还是老师请得道法师写的,看来老师对琅琊王之嫌恶,深入骨髓。 “这谁写的?”众人瞩目下,林帅踉跄站起,发了疯似的把那张红纸撕碎,“我女儿呢,为何我女儿不在棺里?你们把他偷哪去了,哪去了!” 抓起个黑衣贼便是一顿逼问,俨然一个失心疯的老人。 “老师?”贾六郎上前搀扶,却被一把甩开。 “是谁!谁偷了我女儿,是你,你,还是你?”林帅呲红着双目,指着周围的每一个人。 “丞相!”无人敢做声时,李潇带着满身冷峻气场走到棺边,疾声道:“没有人偷走林小姐,你是不是安排她,假死!欺我,乃至欺君,你给个解释?” “我有何解释?人死便死了,岂有假死之说。就是他们偷走了我女儿的尸体,琅琊王,你该向他们索要!”林帅恶道。 “没有,没有。”地上跪着的几个贼人连连摇头。 即便挨了林帅的两脚和他口头上的威胁诛他们九族,他们也没改口。 林帅怔愣住,缓缓挪动足下草鞋,瞪着大眼再次扫过众人。 彼时,李潇等人冷眼旁观,一副我看你还能搞出什么花样的姿态。而贾六郎那蠢蛋,脸上直接写满了贪生怕死四个大字。 “那便是你,没用的东西!”林帅狠踹贾六郎几脚,“我叫你送小姐出殡,你自己倒是出来了,小姐呢?你把小姐落在家里了不成?” 贾六郎不敢闪躲,只把脸埋在地上,呜呜哭出声:“老师,我错了,求你绕了六郎这回吧。” 林帅收住脚,复瘫坐在地,含泪指着那几个和贾六郎一同出来的家丁,“我养你们一场,你们就这么对我的?连小姐睡没睡进棺材都不知道,废物,你们就是一群吃干饭的废物。” “丞相——”李潇英眉紧皱,已然不耐烦,“这便是你的交代?” “王爷且慢。”林帅喘着大气,冲家丁们一挥手,“还不回府找小姐去?小姐一个人躺在灵堂,你们也忍心?” “等等,你等停住。”王参军拦住家丁,“丞相这话又是何意,让他们提前回去准备不成?” 林帅哼哼两声,莫名变得理直气壮,“人死了便死了,还能骗人不成,我亲自为我女盖上的白布,她没进棺,便还在灵堂躺着。王爷若不信,便随我回府一看究竟。” “丞相请带路。”李潇毫不迟疑,唤人去牵车马。 “王爷介意老夫同车否?”林帅背着双手跟上去。 李潇让出登车位置,“请。” 老人登车不便,李潇顺手搀了一把,但记起此人方才擤了鼻涕。李潇把手搁在身后,就着衣袍抹了抹。 琅琊王李潇与丞相林帅便一同登车,往相府去了。 而车后的贾六郎和王参军等人,统统傻了眼。 相府里仍是一片白茫茫,林帅把李潇等人带到深处的一处院子,讲明了灵堂就在里面,这是林姿娇生前住的地方。 “为保我女儿最后一丝尊严,闲杂人等一律勿进,琅琊王,你便独自随我进吧。王爷放心,相府里头没有刺客,凭王爷武功之高强,又有谁敢?”林帅摆手做请示礼,“请吧。” 李潇把腰上佩剑摘了,扔给王参军,又让随侍将他鞋履脱去,以表对逝去之人的尊重。 灵堂幽深寒冷,被众多白布白花缠绕,李潇一路跟进去,略显谨慎地观察着。 “王爷,小女就睡在这。说起来,你们还未正式见过面呢,是她福薄,当不了这琅琊王妃......”林帅趴在床边,低声抽噎。 李潇将信将疑,走近一观。 然而,他的心“咚”的一下掉进了冰窟。 琅琊王二度伤心 床上躺着一个年轻女子,穿戴齐整,乌发重肩,耳上仍挂着精致的珠坠。看最新小说H文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更新快无广告无弹窗 但她的脸,她紧闭着的双唇及她的双手,都如雪一般苍白。 身上一袭桃花衣裙更衬得她,白无可白,一片死气! 李潇情难自禁,把手探向林姿娇的颈部,冰冷的,死得透透的。 霎时,李潇宛如失去了全身力气。(看完整版到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第一时间更新 ) 记得初次听人提起她时,是她头戴幞头,女扮男装,骑一匹白马,带着几个随从欲强闯城门。 伶牙俐齿,跋扈娇蛮。她手中,有一条红色的长鞭。 之后在太后宫里,她跳上跳下,装小狗,瞎叫嚷。叫他,差点也都信了呢。 可惜,她已经没了。 这世上,再无林姿娇。 李潇收回为她探脉搏的手,再抬眸,自己已如置身冰雪,一张薄唇轻启,凉凉道:“为官者,不择衣带,不择手段,你竟杀了你的亲生女儿。” 林帅心头一震,“王爷何出此言?我岂会杀女,我这辈子只有一个女儿!” 李潇并不答话,默默退出了灵堂。 “主公,如何?”见李潇面色不佳,王参军等人一脸担忧。 李潇道:“死了,我见过林姿娇画像。” 他头也不回地登车离开相府。 后头的贾六郎眼见琅琊王伤心离去,像上回那般伤心。可前车之鉴又教他一时难以分辨,琅琊王这回是真伤心还是假伤心了。 只好飞跑进屋找老师。 “丞相说了,他为小姐伤心,谁也不见。”婢女拦住贾六郎。 贾六郎愣住,脸色唰的变白,往口中塞了几根手指才勉强止住惊呼声。 为对抗琅琊王,老师果真叫人秘密杀了小姐! “哀哉小姐,悲哉小姐,下辈子,投身到普通人家就好了......”相府一角落,贾六郎独自烧着一盆纸钱。 正烧着烧着,三个黑影将他包围。 可不就是小姐进城时带来的三个随从,一个魁梧黑亮的昆仑奴,一个赤面长须的高句丽人,一个卷毛碧眼波斯人。 “来了这么久,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?”贾六郎靠在墙根问道。 “大牛。” “二狐。” “三猫。” 贾六郎:“......”这都啥名。 “小姐走了,你们的去向呢?” 三人并不答。 “小姐在哪把你们买回来的?偏偏三个都是外族。”贾六郎又问。 “这是秘密。只有小主子跟我们知道。”叫三猫的波斯人道。 他是三人里面看起来比较精明的,而另两个,纯纯傻大个,干活有力气。 贾六郎问了个没劲儿,也就不问了,越过几人,自己回老师门前候着。 但那三个人,竟紧跟着他不离开,像谁派来监视他的。 直等到大下午,六郎隐约听到屋中有叫唤,便推门进去。 “六郎......”蜷缩在榻上一角的林帅睡眸惺忪,鬓发凌乱,满面沧桑和疲倦,“今日之形势,你可看懂了?” 贾六郎望着年迈的老师,心里泛起一阵酸,“六郎懂了!老师,还望节哀。” “那你可知,我何故不把方法直接教给你,而是任由你愚蠢地摔一大跤?” “因为,直接教我的,不如让我自己感受失败,再从头悔悟来得深刻。”贾六郎诚恳道。 林帅闭目养养精神,“嗯,但今回你也算成功了,叫人把东西都撤了吧,明日我再进宫向太后汇报我女死讯。” “是的,老师。” 贾六郎轻轻退出,唤了婢女去熬参汤。可他的吩咐声刚落,便有人冲进来报: “快去前院,琅琊王又来啦!” 半日未见的琅琊王身着白袍,领着一百多个戴白头巾的兵,分列几队,把丞相府前院占满。 这是带兵复仇来了? 作者有话说: 琅琊王你别怕,没了林姿娇,还有林二娇,林三娇,林四娇。 故事马上进入精彩部分哦,求收藏哈~ 王妃一路走好 “众将士,跪琅琊王妃,尽大军哀思!” 乌泱泱人群中,最上首的崔长史高举单臂,“唰”的打开手中一卷画像。(无广告纯净版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更新超快 ) 画像上女子年轻美貌,正是林姿娇。 将士们跪落一地,崔长史哽咽着,高声道:“以画代人,大军给琅琊王妃送行来了,王妃一路走好!” “王妃一路走好——”百兵异口同声。(无弹窗无广告版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完整版更新快 ) “这,这。”不止贾六郎惊惶无措,被他硬拽起的林帅一看眼前景象,也险些栽下阶梯。 “丞相当心。”乔装素裹的李潇快步走来,将林帅一把搀扶住,“我已快马进宫禀报皇上太后,让林姿娇入我皇家玉碟,即便她不在了,从今后也是我堂堂正正的琅琊王妃,我李潇李六郎之发妻。” 旋即抬手作揖:“岳丈大人在上,请受小婿一拜。” “你说什么?” 李潇和声和气道:“岳丈也别太气恼,恕小婿之前唐突,今番我已悔悟,既是圣旨赐婚,天赐良缘,又天下皆知,那便已经算我与林姿娇结为了夫妇。发妻新逝,我身为人夫,定当竭力送一送,好让她走得安生。我已决定亲自抬棺,铺土埋葬,还望岳丈应允?” “允,允。”林帅惊得口水都快流出来。 “谢岳丈大人。” “呃,慢......”林帅扯开嘴角,皮笑肉不笑地道:“只是下葬一事,我已重新安排,这次要办得风光隆重,不像上次。我已通知她母,正驱车赶来,见她最后一面,故明日还不能下葬。” 李潇问:“还要几日呢?” “三日,三日即可。天气冷,也不怕人坏了,三日后王爷再来吧。” “如此,便不打扰岳丈哀思了,小婿先行告退。” —— 是夜,杜绝见客的丞相府难得一片漆黑寂静。 林帅跪在家祠中,对着上首两幅画像,重重地叩头。 “林皇后灵前有知,林氏一族眼看鼎盛一时,然则快要败完了啊,我年老,已快无用,守不住李氏的江山和林氏一族的地位了......” 林帅叹了一口气,掐指算算自己食朝廷俸禄的年份,已有三十八年了。 除了初考举功名、默默无闻没混上好官做的那几年,余下的年岁里,他当过三朝天子的重臣。 说什么架空天子,挟天子以令诸侯,不过都是他替人挡箭的盾牌。 若没有他在中间稳住朝廷局势,真不知有多少诸侯谋反,有多少人称王称帝。 放眼下,天子李宴年纪尚小,无兄弟也无子嗣。倒有一群实力雄厚的皇叔在虎虎视眈眈。 为保李宴坐稳皇位,林帅特在先帝驾崩前让其留下遗诏,不准皇叔们五年内进京,这也算高瞻远瞩。 但千算万算,独独漏算了一个新琅琊王。 论资排辈,他在天子的叔爷行列,而其他叔爷早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了,谁能想到,还有一个这么年轻的李潇? 李潇,对皇权而言,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威胁。 两年前,年幼的天子初登基,边疆突厥立时来犯,战争两年止,而这两年间,也成就了李潇的光辉荣耀,让他不再是一个查无此名的亲王。 如今他是功成名就,众望所归。 若他要称帝...... 若他拿林姿娇作为要挟...... “没了,没了。”林帅对着先人画像,十分懊丧地喃喃。 然而为今之计,他还有得选吗? 琅琊王竟要亲自埋葬了林姿娇才肯相信,才肯罢休。 ——欲成大事者,至亲亦可杀! 林帅深深地再看一眼画像上的林皇后,复叩三个头,等他再抬头,他沧桑老脸上挂着的悲痛与隐忍,很快被一股决绝狠厉所代替。 “来人,替我杀了林姿娇!”林帅切齿道。 “轰隆——”夜空忽降闷雷。 迎亲! “轰隆隆......”闪电伴随雷声震破天际,却迟迟不见落雨。(无弹窗无广告版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完整版更新快 ) 收到命令的贾六郎如同做贼,黑衣黑影,鬼鬼祟祟地穿梭在相府里。 他太害怕,全然不知自己身后还跟着三个黑影。 “回去吧,回去吧,爹对不起你,爹也没办法......”祠堂里的林帅以头伏地,渐渐的只剩下啜泣声。 一声声雷震在他耳边,他只能克制自己不去想女儿。 女儿出生时,他赶了三天路过去,路上马车坏了,下起大雨,他跟一户农家讨价还价买了头驴,冒雨骑着驴一路颠簸去的。看最新小说H文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更新快无广告无弹窗 好不容易父女见面,襁褓里粉粉嫩嫩的小家伙,把小脚丫蹬在他挂满胡须的脸上,真可爱,真是个好宝贝。 她是他唯一的孩子啊,她没了,他要怎么跟她母交代? 对!她母......极其凶悍,十里八乡有名的泼妇。 唯一的孩子没了,她母一定会亲手掐断他脖子的!况且他已经六十,不可能再生一个了! 林帅鞋也没穿的往外飞奔。 来到灵堂,扶着门槛气喘吁吁,“手,手......” 手劲儿不够大?贾六郎加大力气,用帕子将小姐的口鼻捂得死死的。 小姐啊小姐,死后可千万别来找我,这是你爹杀的你呀。贾六郎喘着粗气,用尽全身力气—— 电光火石间,躺在贾六郎手下的人霍然挺身坐起。 干脆利落猛给两记手刀,左右开弓又是两个大耳光,贾六郎应声倒地。而打人者一袭红裙,一个飞身稳稳跳落。 “大胆,敢杀本少主!” “手,手下留人啊。”林帅终于喊出来。 “小姐,饶命饶命,这是老师......”被打倒在地的贾六郎捂着脸颊哭道。 “娃娃,我的娃!”林帅强先一步,过去将亲女儿双肩拥住,“误会,都是误会。” 林姿娇深呼吸,回回神。 这假死药劲头儿太大了,害她以为自己真死在梦中了呢。 “丞相丞相,不好了,您的书房着火了......”外头有人疾呼。 林帅惊魂未定,赤足冲出去看,“谁干的?谁!” 所幸火势不大,很快扑灭。 经历大半宿的乱战后,林帅已心力交瘁,天一亮,他便穿戴整齐,进宫去了。 “皇儿,你快来听,真有意思......”太后宫中,云太后笑眯眯地对皇帝李宴说起趣事,“前些日,街头不是传相府千金林姿娇急病去了?琅琊王还亲自去吊丧了。今儿个,林相却对我说,他大女儿林姿娇虽死,可他还有个二女儿,林小娇,可以嫁与琅琊王为妃,你说,好笑不好笑?” 李宴闻言也笑出声,对他皇六爷的手段赞不绝口。 “只是,母后可曾想过,若这两个分别拥有大势力的人联合起来,我等将如何应对?”李宴皱眉道。 云太后笑着轻嗤一声,“不会的。他们二人都不会的,皇儿你只管等着瞧。” 开春后最暖和的一日,京城琅琊王府喜气洋洋,府中挂满迎亲红缎。丞相府同样,道喜祝贺之人源源不断。 为表殊荣,林帅还命人把琅琊王送来的聘礼,整整齐齐地码在了前厅供人观赏。 午正过,云太后从皇宫出发,她老人家要到琅琊王府观礼,做证婚人。 “没什么差池?”王府中,正被下人伺候着更衣打扮的李潇问道。 侯爷郭飞翼道:“这话你都问八遍了,你放心,我才从相府过来,妥妥的没问题。” “我们主公这是怕了,林相诡计多端,唯恐他找其他女子来顶替。好在有侯爷,在两府都是座上宾,可以随意走动,探听虚实。”崔长史笑道。 “那可不,我打探消息最有一手了!”郭飞翼得意地一挥手,“只是塞给喜娘一块银子,她便告诉了我,她说王妃貌比天仙,还......” “还什么?”李潇很想听下去。 “哎呦,有人心急了,有人急着要见媳妇,抱娃娃咯!”郭飞翼带着众人起哄。 李潇忍俊不禁,反而打趣起了自己:“话说你与我同岁,你的儿子都会跑马了,就不兴我也养一个?” 郭飞翼也笑,“兴兴兴,总之呀,今天的新娘确实是林姿娇,而林姿娇貌比天仙,人比桃花娇,你今晚就能见着。” 李潇换上一袭大婚红袍,头上戴着的金冠被一顶红色幞头所替,幞头上分插两支蓝翎,一颗镶金宝石就嵌于前额中。 “主公,人逢喜事精神爽啊。”王参军、曹主簿等人纷纷拱手拜贺。 李潇被红袍红帽衬得满面红霞,脸颊上是止不住的笑意,他领着众将出门,翻身上马。 “琅琊大军在?” “在!” “出发,迎亲!” 作者有话说: 丞相:信我,信我!我老头真的再搞不出什么幺蛾子啦! 大婚! 相府大门,林帅避开一捆正烧得噼里啪啦响的爆竹,眯眼望向迎亲队伍。(精彩小说就到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无广告纯净版) 为首的琅琊王一身大红袍,眉宇含笑,春风得意,骑着戴大绢花的黑马缓缓而来。 平日倒低看了这小子,扮起新郎官来,还有几分姿色。 看他下马了,那面貌那身条,可谓面如冠玉,玉树临风,风......一甲进士出身的林帅不想给他好词了。(精彩小说就到 https://ᴡᴡᴡ.sʜᴜʙᴀᴏᴇʀ.ᴄᴏᴍ 无广告纯净版) “岳丈大人。”李潇上前作揖道。 “哎呀,琅琊王今天打扮得真好看,还抹上粉了?”林帅抬手还礼,上下打量眼前人。 这小子太高了,得昂起头才能看见他的下巴。 李潇含笑道:“初次成婚,有些经验不足,准备不周,让岳丈见笑了。” “哪里哪里,琅琊王天生俊朗,不可辜负。”林帅维持着表面的和气,假笑两下,“王爷,请。” 准岳丈领着新郎官进屋接新娘,一路畅通无阻。 ——到底也没人敢拦。 崔长史等人跟在后头派发红包,路过者有份,有的仆人甚至都不敢接。 “岳丈当年成亲,也是这番盛景吧?”行走间,李潇闲聊起来。 林帅打着呵呵,摆手道:“嗨,我当年不过一间破茅草屋,买了两床红棉被罢了,新婚夜,还收了夫人赏的几个大嘴巴子,哈哈。王爷呀,可有话说在前头,我家女儿入随她母,性子烈,发起火来要打人,还请王爷多担待......千万别还手啊。” “哦?”李潇侧目,极为好奇,“若实在忍不了,也不能还手,那该怎么好呢?” “跑!有多快跑多快,总之别再让她看见!” 话音一落,两人都仰头大笑起来。 在外人眼中,这对翁婿的关系似乎和缓了不少,甚至有望变得亲厚啊。 “咦,今日怎么不见岳丈身边的贾六郎?” “呃他生病了,卧床呢,不能来参加婚宴。” 众人一路走到新娘子闺房外,李潇随喜娘进去,见床上端坐一个披着红盖头的女子,她身上的大红礼服,图案和他的是一对。 李潇走到床边,朝新娘伸出掌心,“我手糙,你将就。” “新娘把手交给新郎,由新郎牵着出门啦!”喜娘道。 新娘......新娘乍好似不在状态。被身侧的另一个喜娘扯了扯衣角,她才慢慢抬起一只手。 她的指尖染了色泽红润饱满的丹寇,衬得手指细白,如根根水葱鲜嫩。 手才抬到半空,卒然,一股温厚的力量将她的掌心包围。 是真的糙......跟她比起来,那只有着温厚力量的手又黑又大又糙。 这男人,很老了吧。红盖头下的林姿娇眉心一紧。 “新郎新娘出门,不着急,慢慢走。” 李潇五指收拢,不轻不重地握住了新娘的手,而后盯紧了她那双坠着珠翠的红鞋鞋翘。 两位新人在众人簇拥下,并肩走出房门。 “一步携手,二步相依,三步相惜。”喜娘唱道。 “是否衣饰太重,不好走?我们可再慢些。”李潇中途开口。 他还伸出手,想帮新娘提一提裙摆。 险些被打断的喜娘抿了抿唇,接着咧嘴唱:“六步相随,七步相守。” 李潇:“地上有彩花,当心滑脚。” “八步不离不弃,九步到白头......” 李潇:“我摸着你手冷,可要添个手炉子?” 另一个喜娘忍不住低声道:“哎呦,新郎官等会儿再说话,先把仪式办完呐。” 李潇淡笑,带着谦逊的语气道:“本王初次成亲,一时紧张也是有的。” 两位新人走出了门槛,喜娘张嘴,正想唱下一步。 “出门便上车了,不远,你在车上闷的话,我叫人给你拿些点心。”李潇这时又道。 喜娘:“......” 就没见过这么碎嘴子的新郎。 作者有话说: 都来参加琅琊王夫妇婚宴,投珠可当份子钱了喂! 新娘子吐血了 1 8 . 迎亲队伍自相府回到琅琊王府,李潇骑着马,时而回头看一看花轿。(无弹窗无广告版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完整版更新快 ) 林家送亲的队伍就跟在他们最后头,郭飞翼骑马靠近李潇,说道:“老头子哭了。” “因为舍不得女儿?” “我想是真的,林家的人都在哄着他,他哭得反而更凶了。(精彩小说就到 https://ᴡᴡᴡ.sʜᴜʙᴀᴏᴇʀ.ᴄᴏᴍ 无广告纯净版)人在面临与亲人离别时的感伤,很难演绎。”郭飞翼道。 李潇面不改色,“他在衙门演得也很像真的。” “但花轿里坐着的是他的真女儿,这点错不了。” “这个是,但愿今日能够顺利。”李潇又回了一次头。 云太后大驾已到王府,因她是皇族里位份最高的人,因而代替李潇高堂,坐在了上首处。 “丞相,请吧。”云太后笑着把林帅也拉到自己身边坐下。 而下首一侧,坐着四位须发斑白的老王爷。 “二哥,三哥,四哥,五哥。”李潇恭谨地朝他们一一拜礼。 四位老王看着面前的年轻弟弟,只觉好陌生,不熟,也难免有些拘谨,只好陪笑道:“恭喜六弟啊。” “六弟年轻气盛,今又得佳偶,真是可喜可贺。” “六弟大喜,父皇和皇兄在天之灵知道了也定会高兴的。” “六弟难得进京一趟,有空了可要带上王妃与兄嫂们多亲近呀” 嗯?老二李淙、老三李洵、老四李澜纷纷扭头望向嘴碎的老五李温。看好文请到:po1 8 .c 甚至用眼神警告:你别是老了吃傻了,老六小的时候,我们都已成人封王,但从未想过帮他母子一把,任由娘俩在后宫备受冷待。 现在好了,他回来耀武扬威了,别找我们的茬儿就很不错了,还亲近! 想是接收到了来自几位哥哥的恐吓,皇五爷李温尴尬地干笑几声,从一堆家眷中扯出一个最大的少年。 “六弟,你看我长孙长得好不好?英俊不英俊?”皇五爷问道。 李潇定眼一看,侄孙儿约莫十五岁了。不错,他的兄弟都当上爷爷很久了,自己才刚成婚,晚了可不止一步。 他伸手盖上侄孙儿的头顶,一板一眼道:“很好,很英俊,这个头壮,适合习武。有机会六爷教你骑射。” 少年点头,板正地朝李漠施礼,“谢六爷,李密也想成为像六爷一样的英雄,能够为国尽忠。” 高堂上,林帅仔细端详着李密,看见这孩子,他心中莫名的有股欢喜。林帅不禁凑近太后,低声道:“这孩子果然是好啊,太后可知他有十五岁没?” 云太后眼里露出嫌恶,别开脸道:“哀家不知道。” 别是在这挑选皇位接班人来了,当我和我十八岁的儿子死了不成? 吉时到,二位新人拜堂成亲。 “一拜天地。” “二拜高堂。” 琅琊王身份尊贵,岂会当众跪地?只是领着新娘子朝天地及高堂上太后,弯腰鞠一礼便成。 “夫妻对拜。” 李潇拉直手中红绸,将新娘引到自己面前。二人弯身,朝对方一拜—— “噗!” 忽然,一口鲜血由上向下喷洒在新娘脚下,新娘旋即倒地。 “这,新娘子这是怎么了?” 宾客们纷纷吓一跳,有人看清了地上的血迹,开始叫嚷:新娘子吐血了,好像中毒! 一波御前侍卫,一波琅琊军,一波相府虎林军应声冲出。 “有人行刺,护驾,快送太后回宫!” “保护丞相!” “滚开。”林帅拨开人群下来,尚未看清女儿是怎么回事,就见李潇飞快抱着一团红物往后院去了。 “快请太医。”被侍卫簇拥离开的太后回头喊道。 谁敢加害琅琊王妃 半时辰后,太医汪儒捏着发黑的银针直摇头,“王妃中了一种名为‘五花毒’的毒粉,是慢毒,此毒仅初次发病时凶猛,方才王妃吐血之症便是了。看最新小说H文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更新快无广告无弹窗 ” “可有解药?倾尽琅琊王府也要救起本王的王妃。” “你们汪家世代擅长解毒,定有方法救我女儿!” 床榻前,李潇和林帅神情焦灼,一前一后伏在林姿娇身边,一人握住了她的手,一人攀住了红鞋面。(精彩小说就到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无广告纯净版) 汪太医道:“此毒乃各色有毒花粉炼就,平时不轻易得,须懂行之人按照节气,立春、夏至、立春......” ——“少废话,怎么解?”床榻前的两人竟异口同声。 “解毒倒不难,在下家中有解药,稍候便拿来给王妃服下。只是服了解药后,毒性也并未完全清除,日后还须用药调理,要静养,也得避开人,恐怕要将王妃挪居别处了。” “为何要挪?”李潇铁青着脸,下意识看向林帅。 林帅回以瞪眼,“看我?这不是老夫干的!” “只因凡接触中毒者,都会被传染。二位看下你们的手?”汪太医又道。 翁婿两人动作一致,齐齐伸出掌心。 只见两人手上、臂上布满一颗颗细小的红疹。汪太医道:“此为传染之兆,若发现及时,服叁天在下开的药方便能解。若晚了,便会跟中毒者一致。” 汪太医用帕子包住了自己的手,去掀开盖在林姿娇脸上的红盖头。 “王妃是中毒者,脸上、颈上已密布毒疹,不光不能见人,还不能听人声,否则病中虚弱更容易受惊。一受惊,毒性侵入更快。故此要隔断静养,还请二位早下决策,将王妃挪到何处?” “竟如此严重。”李潇骤然失落,长长剑眉拧成一团,“在王府后院隔出一间院子,不准人来往,可行?” “不可。王府近大街,路上车马声不绝,定会吓坏了王妃。丞相府也同样不可。” 林帅抖着双手,连忙起身道:“可送去我城郊别院,远离闹市人群。” “也不可。村庄有家禽野兽,农忙时村民出动,也是好大阵仗。” 李潇在房中踱步思忖,“寺院后山可行?找一处幽深僻静,听不见钟声的。” 汪太医颔首,“可以一试。请王爷和丞相尽快打点好,我随王妃一同过去。” 天擦黑时,王府将一切打点妥当,李潇将林姿娇抱上一架马车。 林帅随即登车,坐在车头,两手拉住马鞭,颤巍巍地赶车离开了。 “我看是真的,老头平日出门唯恐遭人暗害,不管去哪,身边都跟着一支虎林军,今儿个为了女儿的病情,他竟一人驱车独行,是什么都不顾了。”郭飞翼再一次笃定地告知李潇。 李潇背着双手,目送马车远离,“方才林相趁没人与我密语,他怀疑是宫里人做的,你觉得有几分可信?” 郭飞翼在心中斟酌一番,“不完全无可能,我信叁分吧。接下来你看宫中异动,便可知是否有人故意趁此扰乱你和林相。你们,可代表着朝廷最大两股势力,除了太后,暗处也还有别人。” “但无论是谁,竟下此狠手暗害一个无辜女子,被本王知道,定将他......”李潇面上有怒,眸中更要迸出火花。 —— “本王从未见过天下哪一桩婚事,比本王这桩还难办!” 次日早朝,琅琊王李潇当着皇帝及文武大臣的面,宣泄自己的怒意。 众臣之首的林帅被吓一激灵。 小皇帝李宴在朝堂上向来表现仁弱,他回头看了看垂帘听政的太后,便从龙椅下来,走到李潇跟前,低声道:“皇六爷,可要朕助你彻查?” “查!”李潇字字铿锵,“本王倒要知道,是谁敢加害琅琊王妃。先从本王府邸查起。” 众臣中响起稀碎的议论声。 琅琊王进京那日就嚣张过人,这回,又要闹哪出? “你太年轻了!”下朝后,林帅追上李潇的步伐,“你早晚得罪御史台,到时看你如何收场。” 李潇停住,故意套他的话,“哦?难道岳丈不想查出真凶。” 林帅喘了喘,昂首挺胸,有些不屑道:“王爷还是在怀疑我?凭什么,我若不想把女儿嫁给你,有一万种方法,何必在行完礼之后暗害自己女儿。莫非我故意害你,孤枕难眠不成?” 李潇道:“害人之法有千万种,想让一个人忧虑,也不失为好计策。” “王爷可真是......” 你真是头倔驴! 女扮男装初亮相 “两府婚事已成,在外人看来,你我便是同盟。看最新小说H文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更新快无广告无弹窗 王爷,莫总记得在疆域时的潇洒自在,这儿是天子脚下,万事得谨言慎行。”林帅拂袖而去。 彼时早市已开,街上人来人往,各色摊贩云集。天朝帝国海纳百川,随处可见短发异瞳的外国商人、外教僧侣结伴而行,摊上也有好些精美胡货在售卖。 一处卖热汤的摊档前,一高一矮两名身着黑衣的男子将马匹栓好,进档寻了张矮几坐下。 “老板,两碗羊肉汤。” 灶上掀开一锅由牛羊骨烹煮的高汤,热气白茫茫的升起时,一股清香的油脂香气随之扑鼻而来。 摊主熟练地把烧饼撕碎在两只大碗中,夹上炖得绵软酥烂的羊肉薄片,以葱花点缀,最末浇上鲜美滚汤。 “客您的羊肉汤来啦,慢用。(看完整版到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第一时间更新 )”摊主徒手将两大碗汤端上。 身形较高的男子取出帕子,仔细地把矮男子用的竹筷,及他面前的案几擦拭一遍。 “太烫,慢慢。”高男子是个棕发碧眼的波斯人,中原话说得不是很好。 矮男子也并不急着吃,放眼在看街市。 “小姐,家主的马车。”高男子忽然指向一处。 矮男子的声音婉转柔和,竟是女声,“你忘了我在外的名号。” 高男子眨巴着碧色的眼珠,一时不太能叫出口。 “四......四狗。” “对啦。”矮男子低头吃起了羊肉,不错,软烂可口,够味儿,再喝口汤。 高的道:“为什么要起这样的名字?比起来,还是我的名字比较文雅,我叫叁猫。” 大牛、二狐、叁猫、四狗。漂亮的贵族小姐竟然自己取名叫四狗......波斯来的叁猫不能理解。 叫四狗的女扮男装者抬头,露出一张故意抹得褐色油亮的面孔,为乔装,她画了长长粗眉,又深又黑,非但不丑,倒还显得身上有几分英气。 “贱名比较不易被人发现。别说我爹,就是我娘来了,见了我这副模样和听了这个名字,都不能一时反应过来竟是我。” 不错,这自称四狗的,正是昨日中毒被送到大秦寺养病的琅琊王妃林姿娇。 一碗热汤过半,叁猫又指指街上,“王的马车。他们前后一路了。” “准是要到大秦寺看望我,幸好我出来前有安排。”林姿娇气定神闲,端起汤碗送到嘴边,咕咕喝了几大口。 这叫身处江湖者,不拘小节。 “对了,你昨日有见到王的模样不?”林姿娇想到便问了问。 —— 那厢,林帅和李潇果真一前一后到达了大秦寺。 大秦寺是波斯人的景教寺院,和皇宫、朝臣均无深切关系,故此李潇选择了在这里安置王妃养病。并且进来时也没明言身份,只说是一个生病的官眷女子要暂居于此。 生病的王妃独居后山小院,进寺后还要走一段僻静小路才到。 进屋前,汪太医反复嘱咐二人务必轻声。而后,汪太医隔着珠帘指向内室的一张床榻,“王妃晨起醒了一次,喝了些清粥,这会儿又睡下了。” 林帅和李潇一矮一高同时探头,但从门口看去,离得远,床榻外边还有一层纱帐,谁都看不清榻上躺着的人,只见一具女子身躯,以及露在纱帐外的红色丹寇指尖。 “不能进去看看?”林帅极轻极轻地问,自己听起来都像做贼。 汪太医摇头,“怕惊扰了。” 李潇盯着内室看了又看,满眼都是忧心,同样压低了声音道:“王妃的饮食太差,本王让府里调个厨子来。” “哎,王爷不可。”汪太医连忙摆手,“这儿人越多,对王妃的病情越不利。我在这好生照顾便是,煎药、送饭,我必亲力亲为。” 闻言,李潇叹了一口气。此时内室传来翻身的声音,汪太医目露惊恐,推着二人走出院门。 “瞧,就这点动静都能惊扰王妃,难啊难啊。”汪太医愁道。 李潇和林帅皱起眉头,双双没辙,只好失望而归。 下山时两人同行,李潇念在林帅年老,不好走山路,便伸一只手去搀他。 焉知对方并不领情,似还记着早朝的事,动身一闪,走在了前头,还走得慢,便把小路给堵了。 心里不爽快,李潇也不藏着掖着,跟在他后头发出一声轻哼。 林帅回眸,“我说王爷,老夫问个问题,你久不在京,怎会跟大秦寺有交情?” 李潇背负单手下山,步履轻盈,“我自小跟着老王爷四处打战,接触外国使臣多,理应也会认识景教的人。” “如此,大秦寺中有王爷的暗桩?” “难道丞相没有?”李潇淡淡反问。 “......有。”那又怎样? “既有人照看,日日传信,本王与岳丈就少来吧,以免走漏风声。待王妃病好了,我再亲自接她回府。” “呵,王爷之意,是叫我不来,然后自己偷偷来?——啊!”一时没看路,林帅被脚下野草绊一下,整个人往前打个趔趄。 额头——咚,撞在一棵树枝上。 “岳丈,可有事?” “无事,无事!”好面子的林帅呲着嘴,淡定地挥挥手。 李潇趁机走在前头,“您慢慢,还是让小婿来探路吧。” 林帅分明瞧见李潇的幸灾乐祸,气不过,他便跟在后面喊:“你想挑拨我们父女关系,让她知道在她病时,当爹的都不来看她一次。我倒要看看,是你跟她亲,还是我。她连你面都没见过吧,琅琊王?” 李潇脚下一顿,回眸睨着林帅,发出比方才更重的哼声。 是,本王从未见过天下哪一个丈夫,比本王还憋屈! 林帅摸摸撞疼的额头,心中却暗爽,抖着宽袖几步蹦下阶梯。 再说了,你连有气儿的、会动的林姿娇也没见过呢,琅琊王? 活抓林姿娇 林姿娇和叁猫在街市转了转,光看了好些东西,但一件没买。(无广告纯净版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更新超快 )行到一处,发现前方人头攒动,一时拥堵不堪,连只蚂蚁也挤不过去。 “这是什么楼?”林姿娇停在原地,抬头见一座巍峨奇异,仍在建造的高楼。 一眼望上去,百尺高的框梁上,站着、吊着、攀着许许多多在劳动的工匠。 他们足下,是足以致粉身碎骨的坚固泥地。 “花岳楼。今年新建的,听说是用来给天子过生日、点燃花灯的场所。过不久,就是你们天朝帝国君王的生日了。”叁猫仰望着高楼道。 “让开,让开!没什么好看的,都散了!” 几个身着官兵衣饰的人赶来,拨开人群,便于两人挤进围堵中心,而后,他们抬出一具被蒙面身的尸体。(无弹窗无广告版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完整版更新快 ) “造楼不慎摔下来,死了。朝廷赶工赶得也太紧,不分日夜......”周围有人低声议论。 官兵继而将行人驱散,林姿娇跟着人流离开,嘀咕道:“我以为京城里的人过得多惬意呢,结果也还是累死累活为皇权办事,也没见人人脸上有笑影。” 林姿娇和叁猫都不熟悉京城地势,在街上问了问人,寻到了甜水坊。 甜水坊以卖茶为主,大小茗茶楼林立,林姿娇带着叁猫沿坊市直线走了一遭,记住了大小出口。旋即,她把叁猫安顿在一间离深巷近的茶档饮茶,而她只身进了斜对面的一家胡海茗茶坊。 “有人吗?我来买这个茶。”女扮男装的林姿娇粗着嗓音,趾高气扬,把一张纸条丢在柜台上,背负双手做出一副男人派。 店小二眯眼瞧瞧纸条上的字,又瞧瞧她,“哟,客我们没有卖这个呀。” “我家家主之前就是在这儿买的。”林姿娇弹了弹腰上挂着的两块木盾,扬扬下巴,“你要不懂,叫你们掌柜的来,别是给了我假货。” 店小二立即谄媚笑道:“原来是熟客啊,有的有的,我这就拿,客要买多少呢?” 林姿娇思忖,“二两吧。” “客不问问价?” “嗨!家主只管给了我银票,让我来买,何时叫我问价,不差这点钱。”林姿娇大刀阔斧地一挥手。 “好嘞,这就给客称二两!”店小二高声,从柜中拿出茶叶,认真称起来。 林姿娇背着手,踮起一只脚吊儿郎当地抖起来。 彼时小二称茶,店内鸦雀无声。 完了......一个坏信号在林姿娇心头产生。 “客稍等,很快就好。”店小二称好茶,正在包装。 “多少?” 没等小二答话,林姿娇摸了摸自己袖口,急里忙慌道:“哎?我的银票!” 她转身,低着头在门口处一顿找。 对面饮茶的叁猫察觉到了,马上行动。 “一百两银子,恕不赊账。”店小二两手掂着那包茶叶,笑里已然藏刀。 “我要是硬赊呢?”林姿娇斜眼看向门外,黑眸一转,又连忙扯开嘴角道:“呵呵,开个玩笑。银票我有,在这呢。” 她伸进另一侧袖子,取出一张迭起来的“银票”拍在柜面。 小二一看便白了脸,“——抓起来!” 店内骤然冲出几个手持大刀的胡人,将林姿娇团团围住。林姿娇不动也不跑,仍笑道:“干什么呀?买个东西,还整上这出了。” 话锋一转,她切齿狠厉道:“我们做个交易如何?” “那要看你能不能禁受住我们的拷问?”为首的胡人大喊,“弟兄们,他身上有西边的影身图,把他活抓了!” 几个胡人扔掉大刀便要扑上林姿娇,姿娇惊惶,用力掀起一张茶几砸向众人,接着纵身跳上一张高台。 见屋中一根横梁,她跳起一扑,双手勾住,将自己挂在梁上。 脚下连连蹬踩几个人的头顶。 “砰——”突然,一声声比鞭炮更惊人的巨声响起,茶坊内顿时浓烟滚滚,呛鼻异常。 “着火了着火了!”茶坊外面有人大叫起来。 附近一带的店家也被带动,陆续喊起了救火。 听声音,很多人正往这里赶。 林姿娇一脚踹开一副靠近她的胡人嘴脸,也学外面人大叫救火,把人引来。 彼时茶坊里仍布满浓烟,她便纵身落地,趁众人视线不清,迅速从袖口掏出一包药粉,往半空一抛。 “五花毒,想要解药跪下求奶奶!” “......五花毒?”胡人被此名吓倒,纷纷伸手在自己身上摸索。 姿娇麻利儿地从浓烟中逃了出去。 迎面碰上一堆围过来看着火的人,叁猫也在此中,姿娇弯身吹了声哨——意为分头走,在最长那条巷子集合。 人越多,茶坊的胡人便越不敢闹大相追。但保不齐,这里很多店家都是一伙的,她和叁猫要尽快离开甜水坊。 姿娇一路缩着脖子走到长巷入口,这处安静,人不多,叁猫已经在巷子里了,眼看他正歪着身子,左左右右晃头。 这是什么暗号? 逃脱后的变装 正在此时,就在她视线看不到的巷子转角,一锦袍文人正带着两名小厮走来。看最新小说H文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更新快无广告无弹窗 “叁猫?叁猫?果然是你!”文人正是贾六郎。 他大老远便瞧见了这波斯人鬼鬼祟祟地躲在这,务必抓回去。(无广告纯净版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更新超快 ) “方才厨房采买的小厮说,在街上看见你了,我到后院一看,就剩那两个一黑一红,你小子倒装鬼跑出来了,快随我回去,免得丞相怪罪下来砍了你。” 眼看贾六郎越走越近,就快看到小姐,不对,就快发现四狗了。叁猫吓得直打颤,只好不断晃头道:“别,别。我们波斯人不兴砍头。” 贾六郎步步逼近,“那就绞死,上吊!” “你,你先别过来......”叁猫一脸痛苦地看着不远处的小姐,对她说,也是在对贾六郎说,“你不要过来啊!” “我偏过,你眼睛长歪了,有什么可看的?”贾六郎快步,一把扯开叁猫,纵观整条巷子。 ......空空无人。 贾六郎一拂宽袖,“神叨叨的,走吧,跟我回去。” 正走着,转角处却迎来几个提着大刀的胡人。 “干什么的?”没看路的贾六郎险些一头撞上。 察觉这些人身上有杀气,但丞相府怕过谁?贾六郎耸耸鼻子,高声道:“相府的,快让开。你们这些外来人想跟朝廷作对不成?” 那些人倒识趣,让开了路。 “慢——”一个胡人盯住叁猫看了看。 贾六郎抢先道:“波斯人,府里买的。” 胡人却觉得方才好似在哪见到过叁猫,便瞪着眼问他:“有没有看见一个穿黑衣服的矮个子男人从这里经过?” 叁猫摇摇头。 胡人转身便往其他方向去了。 叁猫被迫跟着贾六郎回府,他叁步一回头,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蚁。 他一回去,小姐便孤身陷在这个危险的地方了,该说点什么告诉她? “嘿呀!我刚刚看见有户人家着火了,大家都去救火,然后这里就没人了,没人了,可以走快点啦......”叁猫对着贾六郎指手画脚地激动道。 “闭嘴,吵吵吵。”贾六郎拿折扇打他的头。 巷子一角,躲在一口空缸里的林姿娇听见他们远离,暗暗松了一口气。 林姿娇把缸上盖子拿开,小心探出个脑袋,等了一会儿见四下确实无人了,才敢钻出来。 解开身上的黑色外衫外裤,以及束发的幞头,一起丢进缸里,姿娇用一根木簪把一头长发半挽在脑后,绕到另一条巷子,找了些清水把脸洗了。 再次从巷子出来,林姿娇白里衣白长裤,满面清新干净,眉黑眼秀,一头柔顺长发半披肩,带着晨起时的松散自然。 这下,谁还能认出她就是方才那男人? 不过她藏在白色长裤里的黑靴还是有些明显,得去买双新鞋才行。 离开甜水坊,林姿娇进了珍宝斋,一处专门给有钱人卖贵货的地方。 “哎呀姑娘,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?不怕冷吗?”店里的老师傅诧异道。 姿娇坐在凳上,两手反扣身后,仰起一张白皙小脸,咧唇甜甜笑道:“我忘了,我一起床就着急出来买烧饼吃,也不知道外面的天时。” 老师傅看她也就十几岁,一双水灵灵眼睛像会说话一样,不禁道:“真调皮,你爹娘也不管管,冻坏了身子怎么好?你等着,我给你倒热茶喝。” 手里被塞进一杯热茶暖着,姿娇又天真道:“就是要这样才有机会买新衣裳,我还要买一双绣鞋,我来得急,穿成我爹的鞋了。” 正直的琅琊王? 老师傅道:“好好好,我去给你取样式。最新小说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完整版无删减无弹窗 ” 原来女身出门,获得别人信任会更容易些——林姿娇不免懊悔,方才茶坊里的胡人定把他的样貌特征记下来,画成影身图了。 因此那副男身装扮,从此以后都不能再出门。 也怪自己草率,第一次在京城试探便惨败而终。 身边还没了帮手。 没有叁猫这波斯人带领,她孤身一人是很难回大秦寺了,还得想想今晚的着落。(无广告纯净版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更新超快 ) “是啊,老身昨日去琅琊王府喝喜酒了,中途,才拜堂,那新娘就出事了!把老身吓了一跳,到底也没吃上菜,被御前侍卫打发各自回府了......”一个穿戴富贵的老太太走进店来,对搀扶着她的一个晚辈妇人道。 妇人也道:“我也我家那口子说了,今天早朝上,琅琊王发了好大的脾气,还要严查所有去了王府的人呢。” “唉,这种事,又不是老身害的,身正不心虚,随他查吧。不过又有谁敢下毒谋害刚进门的王妃呢?”老太太落座,一眼对上旁边的林姿娇,“哎,这姑娘。” 这姑娘浓眉亮眼,椭圆脸蛋,头发还养得好,真漂亮,似乎还有些眼熟。 “你这小姑娘是哪户官家的?瞧着挺面熟。”老太太问。 林姿娇心下咯噔一响,难道是因为自己长得像年轻时候的爹?——不确定。小姑娘只好扯唇相笑,笑弯了眼睛,干傻笑不回答。 老太太回头对同伴妇人道:“长得真像谁,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了。” 老师傅拿了些外袍和绣鞋给林姿娇试过,姿娇不犹豫,选了一件桃粉色的长身暖袍和同色绣鞋,穿上后从荷包掏出银子付账。 “琅琊王是有功之臣,前面一直忙着打战,连媳妇也没娶,好不容易娶一个,却成这样了。”老太太还在她背后闲聊着。 妇人问:“琅琊王为人如何?” “老身认为很正直!” “太过正直便迂腐,墨守成规,不懂变通。像我那口子,经常被人说......” 正直的琅琊王?倒第一次听说。林姿娇努努嘴,穿着暖和新衣隐入街市。 入夜,丞相府。 林帅乘着轿辇回来,进屋上榻后,草草打发了几个来回话的人,只把督贼司的人留下。 “丞相,太医汪儒的确是太后的人。”督贼司首领项开禀报道。 督贼司隶属于贼曹。贼曹主办盗贼与京城治安要务,为丞相掌管的十叁曹之一。林帅自二十年前当上丞相后,便将其专门分出来一支为自己所用,名为督贼司。 督贼司表面职务是巡逻与侦察,督促贼曹官员办案,实为培养大量暗桩。 知己知彼,百战不殆。 这是林帅那久在村野的夫人,教给他的最有用的一句。 林帅看着项首领,“我此前便有七八分猜测,你接着说。” “琅琊王府大婚前,他曾去过太后宫里,宫里的暗桩也能证实。太后也早知道,那天小姐进宫是故意装疯卖傻的了,她还有小姐的画像。至于琅琊王手中的画像,也许便是太后命人传给他的,但这点无从查起。” “砰——”林帅一拍桌案,“耍猴呢!你的情报来得不够快,等你,饭都馊了!” “是,是。最近琅琊王进京,街上多了好些可疑队伍,我们会严加防范。幸好,我们派在宫里的人,一切无虞。前两日又安插了一批进宫,以及,新琅琊王府。”项首领的眼神中增添几分诡谲。 林帅敛眸,稍微气消,轻抚花白长须道:“那便好。我今早与琅琊王离开大秦寺后,那边可有异动?” “尚无。” “果真?我儿林姿娇住得偏僻,若有人要挤进去,你可盯紧了。” 项首领拱手道:“在下保证除丞相和琅琊王外,一只苍蝇也进出不了那里。” “笃,笃。”屏风后忽然响了两声。 有人攀着屏风一角,悄悄露出一颗脑袋,眨巴着眼睛道:“那我是什么?” 作者有话说: 当然是一只萌萌哒偷心盗贼——偷的琅琊王。 很快要和琅琊王正面互动了哟。 王妃胖了一些 林帅到嘴的一口热茶喷射而出,呛得大咳两声,“你什么时候进来的——” 屋外婢女听闻异动,小心靠在门上问:“丞相,可是不舒服吗?” “无事,咳嗽而已,别进来!”林帅踩着足衣,一个滑铲过去,把有气儿的、会动的林姿娇带到屏风后。(看完整版到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第一时间更新 ) 双目湿漉漉地盯着她,一动不动。 说,给我一五一十地说。 林姿娇一歪头,受老爹的眼神所震慑,也省得被逼问了,她和盘托出:“我昨天是中毒了,太后让我中的,吃药就好了。谁想呆在寺庙里?我只好跑出来玩啦。” “等会儿娃娃,你说你跟太后有联系?”林帅伸手抡了抡自己头顶稀疏的发,试图摸着些儿头脑。 “嗯呢,太后让人告诉我的,如果我不配合她,她就揭穿我在大殿装疯咬人的事,还说要治我罪。” “就这么简单?” “对啊,我一想,就算成亲了,当了王妃,我也不想和琅琊王一起睡觉,便答应了。看最新小说H文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更新快无广告无弹窗 ”林姿娇水汪汪的双眸中透出一丝懵懂。 “大姑娘的说什么睡觉不睡觉。”林帅拂手,让项首领先退下。 林姿娇接着道:“爹爹。我现在人没事了,你是不是要送我去王府?我不想去,我今天偷跑出来玩,发现京城处处繁荣,街上东西琳琅满目,还想多玩几天。” 林帅把一张老脸拧起麻花,“哪儿不能玩,至于你那么冒险。” “王府不能玩。”林姿娇一板一眼道:“进了王府,琅琊王一定会把我关进铁笼子里,隔绝我和外面联系的。毕竟你们关系不好。” 她扯着林帅的袖子晃了晃,“我只要十天,体察京城风情。爹,爹爹......” “不可以。”林帅一口道。 “那我写信告诉娘,让她许我回老家,到时别说是琅琊王,就算是爹你,也找不到我的去处!”林姿娇拿出杀手锏,见老爹变脸,她又抓住老爹的袖子,比划一根细白手指头,“就十天!” 林帅不答应也不说话,哼了一声便回榻上坐。 林姿娇跑到书案,扯出一张宣旨,提笔蘸墨。 “哎,哎。娃娃你撒手,别动!上面全是朝廷大事......” 书案前,那能文也能些武的女儿家却不理,提笔便写:【女儿近来不好。】 “撒手!”林帅拗不住,大力叹了一口气,“行行行。十天就十天,但你要在在我屋里,不能在府里走动让人看见了,要出门必须跟我汇报。” 林姿娇得逞,脸上笑眯眯成一朵花,撂下笔,一溜烟地蜷回内间,在林帅平日午休的软榻睡下了。 林帅把项首领叫进来:“你悄悄去大秦寺把汪太医给我捆住,就说我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,让他好好在寺庙配合,我就不见他了。” 打发完人,又亲眼目睹娃娃睡着,林帅看见书案上的信,正想撕了,转念,他挽起宽袖,提笔在信纸上接着写了几个字。 一封快信便成了:【女儿近来不好,重病缠身,乞来京。】 落款为一个【帅】字。 林帅命人快马加鞭送到弘农。 次日,林姿娇扮作小丫鬟模样,扎着伶俐双丫髻,手里挎个小篮子,带上二狐一起出门了。 这回她学了乖,寻到了坊间商铺后,既不虚张声势,也不说是替家主买。只是像普通妇人那般讨价还价,装无学识趁机问个不停。 若有不待见的,便跺跺脚、撇撇嘴,喊声大哥,使尽一切看起来让自己弱势的手段。 这方法也果真行,凭借她的胡搅蛮缠,最后见到了幕后掌柜,是个京城人,还从他口中套取了一些信息。 又一日,林姿娇换装成了年轻贵妇人,这回她带着叁猫出门。 小小贵妇人满头珠翠,身段俏丽,出手阔绰,在脂粉铺子买了好些东西,也成功见到了掌柜,对方也是个京城人。 第叁日,姿娇仍是贵妇人装扮,这身行头最好用,若她不主动透露是哪府的,这京城里几千户有钱人家怕也很难让人查起。 这日姿娇连去了几个坊市,几家店铺,用各种方式见到了掌柜,并把他们样貌特征记下来。通过判断,她甚至能从中直接排除掉两叁家非可疑的。 她日日在外忙着,对自己老爹却都是宣称出来玩。 而大秦寺那边有汪太医盯着,这几日倒也风平浪静。 皇宫里,早朝刚散,李潇远远便瞧见林帅拜别皇帝后,便赶着出宫。李潇两步跟上,直言道:“怎么不见岳丈这几日去看望王妃?” 林帅抬手作揖,打着呵呵道:“公事繁忙,十叁曹仍有一堆事处理,皇上都叫我快点回去呢。” 李潇淡道:“原来如此。” 不然还能如此?林帅瞧着对方怎么还有些不高兴的样子。 建议少去的是他,天天去的却也是他。这个莽汉,呵,恐怕比拟女人心海底针。 “咳咳。”林帅清清嗓子,“说来,也有叁日没见我女儿了,那今日便把政务放一放,与王爷同路去吧。” 李潇往右侧挪了挪,给林帅腾出走路位置,“岳丈,你可知我每次去,王妃都在睡着,这病还是一定没好转。” “病急,需慢慢医。王爷你急也是无益呀。”林帅眉头紧锁,摆出一副过来人姿态。 两人进了大秦寺,爬上后山小院,这时王妃仍在睡着。自从来了这里,王妃便从未在他们面前露过脸。 倒是汪太医见着林帅,面上竟露出了些畏惧之色,而林帅不露声色地瞪他一眼。 ——这些都被李潇尽收眼中。 “王妃今日如何?”李潇循例问一句。 汪太医答道:“刚服了药,在睡呢。” “为何每日都是这个时辰睡?” “回王爷,王妃晚上精神,她晚上喜欢看书,因此白天睡。”汪太医说着又小心地瞟向林帅。 李潇和林帅二人又齐齐探头,看向内室。 榻上一粉裙女子正侧身躺着,没有盖被子,露出半个后背。 李潇又问:“王妃虽病,体貌还好?” “呃。”汪太医看着榻上那比王妃胖了一大圈的身躯,难为极了,只好扯谎道:“王妃喜白天睡,故胖了一些,王爷带来的珍贵补品我日日都给王妃用,胃口也不算差。” 林帅努力含住了嘴,憋笑快憋不住便舔自己后槽牙。 “嗯,本王看着也是。”李潇一睛不眨地看着内室,目光有所眷恋,“只可惜不能见她一面。” “噗!”林帅连忙转身,紧跟着用一个阿嚏来掩盖。 林相最近纳了个妾 18 . 午正前,李潇离开大秦寺,登车回王府。(看H文小说就到 https://ᴡᴡᴡ.sʜᴜʙᴀᴏᴇʀ.ᴄᴏᴍ 无广告纯净版)他的马车从西市经过,人潮中,有几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紧盯着他。 这些人的面相与百姓比之显得凶恶出众,都是乔装成生意人进京的突厥人。 他们看见琅琊王李潇日日都往大秦寺去,且身边仅有几名护卫。 “如果能在路上干掉他”那首领的阴着脸,紧咬一记下唇,招手让身后人退到暗处。最新小说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完整版无删减无弹窗 就在这些人身后,有一支督贼司队伍大摇大摆地行过。 高处的望楼,更有两名士卒将突厥人的行为一览无余。 先帝驾崩前留下遗诏,强制新帝的皇叔们五年内不准进京,违者一律可杀。 这些皇叔们早忌惮皇权已久,从前看着作为长兄的先帝体弱多病,并不长寿,而太子年幼,他们便都早早地培养了各自的势力。 先帝的遗诏虽将他们隔在了京城之外,但不代表他们不能放人进来。 新帝登基的这两年里,李潇一直在边域抵抗蠢蠢欲动的突厥,同时也最憎恨,这些个皇叔里已有人与突厥狼卫勾结,几次想取他的性命。看好文请到:po18t e.m 与狼卫勾结的某个皇叔,在京中也是暗桩密布,还开了不少商铺来掩人耳目。 李潇自进京后,便有意安排人走街打探,谨防突厥人异动。如今看来,丞相林帅也一直在做这件事。 林相此人虽表面荒唐,背地里倒肯干实事。李潇忽而对此人的看法有了些改观。 两日后,整日潜伏在相府周围的探子,给李潇带来一个消息。 “林相最近纳了个妾,如果不是妾,也是通房,相好。我们有叁回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从偏门进出相府。”探子道。 李潇正在批阅封地政务,随口道:“他都六十了还纳妾?” “可不,虽离得远看不清脸,但也能觉着那小娘子容貌极好,身段优美,像一朵鲜花”探子的话未完全说出。 像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。 林相那损样,竟也配那么年轻的小娘子,真是老牛偏拣嫩草吃。 李潇一听,长长剑眉微挑,“你说,年轻貌美?” “是的,很年轻,约莫十几、二十吧?” “又上当!”李潇一拍桌案。 他怒火冲冲,马上去大秦寺。然才走出门槛,便又停了脚步,不动声色地返回来。 “打草易惊蛇,再等一次,下次你们看见那女子进了相府,立马报我,我一面让人堵门,一面上大秦寺揭穿。” “是。” 又过一日,探子又蹲守到了那貌美小娘子离开相府,不到半天便回来了。 只等小娘子前脚踏进相府,后头的崔长史立刻带着一个老者去叩门。 老者对门房的声称,方才有一姑娘到他店里买东西,走时落下了一样贵重物品,故此想要亲手交还给她。 一路问人,有人说看见姑娘刚从这扇门进去了。刚好路过的崔长史好心帮他找找。 相府的门房看了看外面这群人,以及那架打着琅琊王仪仗的大马车,当下不敢含糊,回道:“大人,府里的丫鬟很多,不知是何装扮?” 老者道:“粉裙青裙,梳着发髻,戴了些首饰,提着个篮子,我才见过她!” 门房的变了变脸色,硬着头皮道:“好,我就叫她出来。” 转了身,连忙撺掇人去告诉贾六郎。不巧,贾六郎手上刚好收到一个飞鸽传书。 “你们看清楚了,门外那辆马车上面有琅琊王?”贾六郎问。 门房的道:“没看清,他没下车。” 贾六郎恍然大悟,“声东击西!他已经往大秦寺那边去了。” “那怎么办,我该叫小姐出来见人还是?府里跟那边,总归要有一个小姐出现,不能两边都没有啊。”门房的着急道。 “别急,容我想想。”贾六郎踱步思忖。 “可要快些,门外的人催得紧。” “有了。” 门外,崔长史等人正等得不耐烦时,忽然就见八个穿戴打扮一致的年轻女子,从门后鱼贯而出。 而大秦寺后山,两名守山的护卫躲在暗处,眼睁睁看着琅琊王的身影往小院靠近。 “头儿,你说琅琊王进去没看见小姐会怎么样?”其中一个护卫吓得有些发抖。 王爷太想小姐了 另一个护卫眼睛一闭,想起上次琅琊王带人来相府集体吊丧的事,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,“说不准会带一百多人围住这里。(精彩小说就到 https://ᴡᴡᴡ.sʜᴜʙᴀᴏᴇʀ.ᴄᴏᴍ 无广告纯净版)” “不过,头儿,我怎么瞧着,琅琊王好像变瘦了呢?” “他太想小姐了,天天都来,忧思瘦的吧。” “有道理。希望府里已经想好应对的法子,否则就要暴露了。” “嗯。”话落,趴在草里的两人默契地把头缩了回去。 相府门外,自称店主的老者对着那八个穿戴打扮一模一样的女子,瞧了又瞧,一时犯了难。 “呃,穿的都一样,一下子倒认不出了。” 他压根没见过真人,也不是什么老板,只是被雇来充数的罢了。(精彩小说就到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无广告纯净版) 就像上回,他儿子被雇去扮强盗,还专门劫了口棺材...... “正巧,我刚才也问了她们,都说没有去你家买过东西呢,我想就是认错门了。”贾六郎眯眼笑道。 崔长史面露尴尬,“可能,可能。敢问这些女子都是?” 贾六郎道:“都是府里的绣娘,偶尔出去买个针线也是有的。” “原来如此。那老人家,你走错了门,还是再问问人,我们只能帮你到这了。”崔长史谦和地笑笑,摆手指向大路方向。 老者抬手作个揖,连忙走了,迎面却碰上一个火急火燎的府兵。 府兵急匆匆扑上来,递给贾六郎一张信条,“贾少史在就好了,大秦寺那边传来消息,说王妃被一伙贼人劫持了,还要赎金呢!” “你说什么?”贾六郎一脸错愕,“不是才刚飞鸽传书过来,这么快就被劫了?” 府兵道:“没错,小的接到消息便快马加鞭过来了,您快通知丞相,去大秦寺后山赎人吧。” “六郎,我看歹徒不过想要银子,我先差人禀报我们主公,随后我和你一道去。”崔长史连声道。 “且慢!”贾六郎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,又问那府兵:“大秦寺怎么会有贼人?没有允准,一般的平头百姓都进不去,你莫传错了消息。” “小的不知,只听守山的说小姐已经不在院子里了,但屋里留下了贼人的信。”府兵说得真切。 崔长史急道:“我说,事不宜迟,你我还是先去吧。”拉上贾六郎便走。 “等等,等等......”贾六郎话未说完,却硬是被他拉上了马车。 大秦寺的后山小院里,一个身材健硕的婆子正在井边洗衣裳。 淡淡地瞧了来人一眼,婆子低头继续捶打衣物,“你找谁?太医不在。” “王妃在里面?”穿戴琅琊王衣袍冠式,而非琅琊王本人的卫帅邱功绩问道。 “你问的是相府的小姐吧。”婆子把手放进水盆洗了洗,指尖上的鲜红蔻丹展露无疑,“她呀,也不在。” “几时出去的?” “今日上午,琅琊王来过之后,小姐就被人接走了。” “谁接的,去了哪?”奉命而来的邱卫帅有些急眼。 “不知道,这种事怎么会跟我一个粗使婆子说?你要搜就进去搜吧,总之这里只有我一个人。”婆子道。 邱卫帅进屋瞧了瞧,叹了口气,里面确实空空如也。 按主公的话,理应有个人躺在床上假扮才是。 不过也不打紧,主公早有预谋。无论相府那边承不承认,有没有交出王妃,都不影响他这的“劫持”行动。 出了屋,邱卫帅当着婆子的面“唰”的抽出半把利剑,冷声冷气道:“这儿一会有人来,不想受伤的话,好好配合我。” 婆子脸色一白,吓得松掉了手里的湿衣。 邱卫帅押上婆子离开小院,到一处高的山头避着。 那两个守山的护卫也被琅琊军擒获,眼下,就等着崔长史他们过来。 “他们呢,都走了?”闺房内,林姿娇时刻留意外头的动向。 “都走了,往大秦寺去了。”婢女海月拿起梳子给小姐梳头。 林姿娇才把出门的衣裙换了,穿上一身流仙鹅黄软纱襦裙,抽出头上一根缠金丝花簪,一头长长墨发倾泻散开,柔顺垂在两肩。 到底妇人发髻不合适她,太重,要戴太多东西,还是少女的垂肩发辫好。 她取下满头珠翠,让海月给她重新梳少女发辫。 “这样算搞砸了吧。”镜上映出林姿娇正在思忖的小巧模样。 眉心一点耀眼红花钿,往下一双乌黑晶亮双眸,乳粉透白的双腮微丰,红嘴儿总是习惯的撇一撇。 偏偏,这张娇美柔顺的脸蛋上挑起两道浅墨的上扬眉,娇柔稍减,却添坚韧与伶俐气势。 思忖时目光专注,神色沉静,也绝绝不喜鲁莽。 “他们到了大秦寺,见不到我肯定不罢休的,不管贾六郎那边如何搪塞,我自己倒也要想个法子。”梳头时,林姿娇细声自语道。 半晌,她有了主意,凑在海月耳边道:“你让人这样......” “这,可行吗?”海月皱眉道。 “嗯呢!”林姿娇哼声,十分胸有成竹,眼上一双弯睫随着她闭眼睁眼而水灵灵地舞动。 少顷,一顶两人抬小轿便从王府偏门出去了,到了街上,轿上的人儿还特意撩起帘子张望。 像是故意想被人看见,里头坐的是什么人。 第一次和媳妇说话但隔着帘 “粉衣青裙,说不定是王妃!她想偷偷回大秦寺圆谎。(精彩小说就到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无广告纯净版)”王参军亲眼见到那顶轿子后,来到酒楼向李潇汇报。 李潇坐在一个能看见相府大门的楼上雅间,已然默默观察好一阵,方才那顶轿子游过,他也见着了。 “派人在背后追着。是追,不是跟,追到轿子停下为止。”李潇吩咐。 王参军大声应是,为了不出差错,他决定亲自去追。 不想才追半途,相府那条路竟又出现了一顶一模一样的轿子。 王参军马不停蹄地又从府里召来一批手下,分配另一支队伍去追新轿。(看完整版到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第一时间更新 ) 不一刻,第叁顶轿子也出来了。紧跟着,便是第四顶、第五顶。 有些追不过来的王参军被迫停在大街,眼前已一片缭乱,眼看那些轿子在各个巷子,各个路口出入、游荡不休。 他几乎快看瞎了眼! 一二叁四五六七......八,八顶一样的轿子!八个王妃不成? “王妃或在其中,你们找不同之处。”楼上,李潇也在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些轿子。 “是!”王参军重重踏步回到街上,重新加入“战场”。 果然,是有不同之处。很快王参军等人便发觉了其中一顶轿子,轿帘是钉死的,轿上的人没探一次头。 王参军又回到酒楼,抬手作揖道:“主公,那顶轿子确实是王妃,她说......” “说什么?”李潇眼前一亮。 “说让您到街上一趟,她想跟您说话。”王参军虽然觉得好似哪里不妥,但先禀报了要紧。 李潇闻言,丝毫不含糊,抬手正了正顶上金冠,重新扎紧下颌那固冠的红绸带,又松松衣领,迈步下楼。 下楼时,一干护卫见他面带笑意,仿佛有种“幸福来的太突然”的喜悦感。 主公的春天,要来了么? 那顶小轿就停在街市巷口,由两名轿夫守着。 “我们主公,琅琊王到了。”王参军上前道。 “哎,莫大声,吓着王妃了。”李潇抬手制止。 声音温柔低沉,言行举止皆是文雅。 然这声嗓被一干护卫听在耳里,却莫名的让他们想起了在战场时,主公身披战甲,黄沙中叱咤,双眼冒血怒喊“杀”的那一声嘶吼。 主公才见到王妃就变得温和典雅,风度翩翩,未免有些太快了。 “是王爷吗?” 从轿里传出一道婉转动人的女声,声气中丝丝清甜,既舒缓又带着柔情,美得像叁月的河中春水。 “是我,琅琊王李潇李六郎。”李潇上前,欲掀开正面的轿门。 “原来是六郎......”轿中女子有些欢欣,温柔地细声道:“六郎快停手,我这病会过人,如今病容残损更见不得人。” 两个轿夫一人一角,把轿门压紧了。 李潇扑了个空,微微挑起一角眉毛,不太甘心,“王妃,让我看你一眼。” “六郎迫切见我,我心是能体会的,我又何尝不是呢?只恨病痛煎熬,不能尽新妇之责,使我伤心不已。”轿中女子话末,带些柔弱哭腔。 “王妃莫伤心,你这病一定会好的。”李潇听着,顿觉心口都酸了,尽量放轻了声音,又道:“那么王妃今日要往何处去?” “晨间睡个噩梦,梦见父亲大人病了,不自量力想过来尽一尽孝道,不想才来,自己倒病得更重了,正要回寺院好好养着呢,以免再叨扰了旁人。” “可回王府养着?本王命人给你请诸多名医,单独隔一院子,定不会吵闹。” “不......”轿中她声气更弱,“我胆子最小,最怕人了,如今,咳咳,一点生人也见不得,咳咳......” “好罢。好罢。”李潇轻轻叹气,望着轿帘,他剑眉下一双深邃眼眸渐渐充满怜惜。 下一瞬,又转为一种渴切,“让我看看你,远远的,就看一眼?” “两情若是久长时,又岂在朝朝暮暮。”她轻轻吟着,说这话时宛若秀眉微蹙,面上挂着泪光点点。 “六郎,我给你我的贴身手绢,望睹物思人。”轿门掀起一个小角,一只细白的手伸了出来。 李潇正要去取,那小手却退了退。 “郎君切勿触碰我,莫忘了我的病会过人。” “我听你便是。” 李潇伸手取来了手绢,是淡淡的紫色绣小小牡丹花。 视线顺着手绢,望向她才收回轿中的手,李潇蹙眉,“我记得大婚当日,王妃手上有蔻丹。” 如今一只素手,毫无颜色。 作者有话说: 琅琊王猛汉叹气:难猜,难猜。求媳妇见见我。 琅琊王妃的气场 “浣洗衣物不便,洗掉了。(精彩小说就到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无广告纯净版)切勿别说让下人做这些事,如今我病着,本就讨人嫌......”王妃哽咽道。 李潇揉了揉掌心的手绢,紧紧盯着轿子,“王妃可还记得,大婚当日,我曾对你说过什么?” “记得,六郎问我是不是衣饰太重了,不好走路。第一次有人问我这个,我一辈子都记得。” 听到她吸了吸鼻子,李潇心尖更是难受,似在隐痛。 如珍藏爱物,李潇小心把帕子迭好,藏于袖口,继而温声道:“王妃切莫苦恼,等你病好了,我亲自接你回府,锦衣玉食,荣华富贵尽供你享。眼下,我送你到寺院。(无弹窗无广告版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完整版更新快 )” “不——”她的语气忽而变得急切,“人多太吵,就让两个轿夫送我去,旁的多一个也不行。还望六郎谅解。” “如此,那你便去吧。” 两个轿夫起轿,脚步生风跑得飞快。 轿子早没了影儿,李潇仍在后头瞩目良久。 “主公,主公?”王参军抿了抿唇,心中有好多怨怼不能说出口,“怎就轻易放她走了?” “她是本王的王妃,又不是犯人,不必捆着。”李潇的面色恢复如常,一本正经道。 只是他的手,总忍不住时时摸向袖口的紫手绢。 王参军深深一叹气,“希望崔长史他们在大秦寺,能见到王妃啊。” 否则王妃在林相的安排下,不知又将会躲到哪个角落去。 大秦寺后山,贾六郎垂着双臂,有气无力地走着。 找找找,他已经装模作样地在这找一个时辰了。 明知小姐不可能在此,还找,找个鸡毛。 但别说,太医和小姐这个时辰不在是常理,却说那林婆子怎么也不在呢? 莫非真有劫匪,一进屋,只看见她,把她当作小姐劫走了? “小姐,小姐,你在哪?”见着了不远处的崔长史,贾六郎故意大声叫嚷。 崔长史走过来,“我刚问了,寺里在做大法场,一个人也没放出去,只有进来的份儿,因此王妃肯定还在山头里,歹徒带着她走不远。” 贾六郎:“......” 服了,就不该来的。 贾六郎瞟了崔长史一眼,要不然,坦诚相告小姐在府里好了。否则以琅琊王的性子,得不到小姐,他将永远疑神疑鬼。 “咳咳。”贾六郎微喘着气,把崔长史拉到一旁,“崔长史,在下有话相告。” 崔长史上下打量他,“六郎想说何事,不会是,王妃本不在山里吧?” “这个,说是被劫了,其实有没有可能不是这么回事,我的意思是,说不定小姐自己下山去了呢?”贾六郎支吾道。 “那不能,王妃重病在身,哪能自己下山?”崔长史笃定,冲他摆摆手,“不能,肯定还在山里。若被我家主公知道,这劫匪祖宗叁代的命都没了。” 贾六郎气急,“倘若真没劫匪呢?” “那会是谁?难道是丞相把王妃接走了?”崔长史神情凝重。 “有这个可能。嗯,你想呀,小姐她——” 贾六郎话未说完,便听到小兵叫嚷开:“回来了,回来了......” 犹盼星星月亮,崔长史等一干手下终于见到了活着的琅琊王妃。 “琅琊王部将何在?” 从小轿中走出一抹身着鹅黄襦裙的倩影,娉娉袅袅行至众人跟前,形态端庄,毫无怯场。 只可惜,头戴遮脸幂笠,还是教人看不清她的样貌。 “禀王妃,臣下乃琅琊王府主事长史,崔桁,敢问王妃有何吩咐?”崔长史下拜,抬手作揖道。 “崔长史免礼。”琅琊王妃轻抬手。 崔长史起身,只觉眼前的王妃并不似往日所见贵族人家那般形饰厚重,反倒简约清爽,个中随性,还透出一股与她年龄所不符的淡定从容。 “尔等进来搜山,我在路上闻说了缘由,却是误会一场。我不过回了相府一趟,看望一眼老父亲罢。方才在路中我已见过夫君,他许我回寺好生静养,不想回到这,尔等仍在吵闹,我在病中实在无法忍受。”琅琊王妃立于众人前,不紧不慢地说着。 她的语气轻柔,但每句话都不容人质疑。 “我命尔等速速下山,没有我的允许,不准上来一人。” 崔长史垂眸,行礼一拜,“是。我速让他们退去,望王妃保重贵体。” “丞相少史贾六郎。”琅琊王妃又道。 贾六郎怔愣一下,低声道:“小姐,我在的。” “你身为我父门生,唤我一声小姐也是合该。但如今我已出嫁,许配我朝亲王,你该唤一声琅琊王妃。” “是,琅琊王妃。”贾六郎微微皱眉,竟不知平日贪玩娇憨的小姐还有这一面。 琅琊王妃继续吩咐:“你也命人速速退下!轿夫也退,只留下林婆子照顾我。” “是。可......”贾六郎忍不住凑到王妃跟前,“林婆子不见了。” 一个钓鱼,一个炸鱼 幂笠下的林姿娇定睛思量,难道是......她挥手道:“退下吧。(精彩小说就到 https://ᴡᴡᴡ.sʜᴜʙᴀᴏᴇʀ.ᴄᴏᴍ 无广告纯净版)” 转而又唤琅琊王的人:“崔长史回来。” “王妃,臣下在。”崔长史道。 林姿娇道:“照顾我的林婆子不见了,她不在,我不甚安心。你派人去找找,寻到者赏金五十两。” 崔长史神情略显微妙,应了是,便退下了。 半个时辰后,林婆子被琅琊军送了回来,身上一点皮也没擦破。 见到林姿娇,林婆子几乎要扑上去诉苦,“小姐——” 林姿娇及时把婆子的手按住,轻轻摇头。 不必说了,她都知道了。 琅琊王擅于放长线钓大鱼,此前种种,并非他愚钝。 他只是,不把人赶上绝境不甘休。 就像她的假死,他光看见她的尸体不作数,还声称定要亲手埋葬。(看H文小说就到 https://ᴡᴡᴡ.sʜᴜʙᴀᴏᴇʀ.ᴄᴏᴍ 无广告纯净版)此招虽简,但留给做局者的,却没有多少活路了。 眼下在寺院里也不可能住长久,林姿娇双手托腮,乌溜溜的眼睛转了又转。半晌,她眉头舒展,终于又有了对策。 既然琅琊王沉得住气儿,那她便要当个出头的炮仗,炸他一两个回合。 日子一天天暖和起来,五日后便是天子诞辰,届时会有各国使臣赴宴朝贺,故朝臣们对此次盛宴极度重视,个个忙到夜不归家。 独独丞相林帅闲了下来,相府门外求办事的人也见少了。 只因早在群臣提议大办天子生辰宴时,林帅连忙摆手,退避叁舍。 “我一生清廉,屋子里值钱的东西没几样,叫我去办挥金如土的花灯宴会,花那么多银子,只为一夜,我老头可办不来,眼不见为净。我不办,不办。” 边疆才刚刚告捷,民生未稳,天子那么快又要劳民伤财,举国资为自己庆生。这事,水太深了。自有一套先见之明的林帅自然要拒绝。 闲暇那日,林帅一下了朝便回相府后院钓鱼玩。 不远处的绿茵草地上,是他家那只活泼鲜艳的鬼灵精,在和几个随从欢欢喜喜地放风筝。 如此天伦之乐,实在少有。林帅将后背靠在太师椅上,一手拿着钓竿,美美地眯起了眼。 忽而,一道打断他享乐的声音传来:“丞相,琅琊王来了。” “叫他滚。”林帅脱口而出。 一下子回过神,林帅睁开迷糊的双眼,问道:“他来作甚。” “给丞相送礼来的,已经请到前堂了。”婢女道。 林相目光不舍地望了望在草上蹦跳的林姿娇,起身道:“我这就去,不许任何人进来后院看见小姐。” “是。” 林帅来到前堂,抬手朝李潇作揖,脸上挤出一堆笑意,“哎呀王爷大驾光临,有失远迎。” “岳丈说笑了,小婿有一事前来讨教。”李潇款款而来,站在柔和光下,身上一件赤金长衫闪着耀眼光泽。 林帅忍不住打量他一番,这小子,没媳妇也照样过得光鲜,那又何必要有呢?林帅扯开脸继续笑道:“那好,请到里间说话。” 李潇来到门前,此时一名小厮下蹲,伸手碰上他的鞋面。林帅正巧回头,“快松手,琅琊王身份贵重,免了免了。” “无妨,上门做客,自然要守主人家规矩。”李潇抬鞋,让小厮脱了。他又把配剑和披风解下,交给小厮。 林帅打着哈哈,心里却莫名想到一个谣言:琅琊王是不是有足疾? 不过,这是谁最先传开的,一时竟觉得熟悉又陌生。 茶炉煮沸了,一张矮几上两盏清茶,两个男人面对面落座。 李潇就林帅的督贼司谈起,京城有人暗中与突厥狼卫勾结之事。 “我知道岳丈素来提防城中祸乱,我也一样,自我离开封地,一路上京,路上已有好几拨人想取我项上人头,最高的,已经悬赏到了十万两白银。如今我虽住在新建的琅琊王府,有重兵把守,却也夜夜不敢安枕。其中滋味,岳丈能理解一二?”李潇直视着林帅的双眼道。 “原来王爷挺值钱啊,哈哈。”林帅并不回避对方的眼神,端起茶呷了一口,变得正经,“老夫说的是王爷击败突厥,叫他们连大本营都输光了,自然怀有恨心,焉知,这余党可是清不完的!这未来叁代出门恐怕都要小心了。王爷,我可不是打趣。” “岳丈说得不错,我从前孤寡一人,碰着了歹徒,一时急眼打斗起来,磕着碰着倒不打紧。可是今后有了王妃,未来还会有小世子,小郡主。一家大小,妇孺孩童无不是牵挂拖累。”李潇端起茶盏,垂眸叹了一口气。 林帅捏着茶盏,不动声色。 他静静地等着这莽汉的下文。 李潇抬眸,一双幽深黑眸似蕴藏玄机,“岳丈大人,既然你我查的是同一批人,不如就与我共享督贼司获取的情报,如何?” 说到点子上了。 林帅把茶盏放下,手指在矮几上点了点,“我能理解王爷的心情,但王爷还真是问错人了。我虽有督贼司,干的却是巡逻之事,最上层的消息,轮不到我们。” “那会是谁?” “太,后!” 林帅接着道:“你以为太后只是个深宫妇人,她的眼线长得很,不止我这相府,就是你琅琊、陇西一带,以及各个亲王的封地,都有她的人。” “哦?我少在京,倒不知太后为人,不妨多说说。”李潇面露好奇,试图套出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。 “那说来话长了。”林帅盘着双腿,兴致勃勃地开始说着太后的种种谋划。 但只说一些表面的事,至于更深层次的,林帅决定让莽汉去太后跟前当面怼怼。 “贤婿啊,我不怕告诉你,早在太后还是太子妃之时,她便布好了未来叁十年的路,要不是先帝——” 忽而有婢女敲门:“丞相,丞相,小姐的风筝断了,要你去捡呢。” 林帅的嘴角抽了抽,才想说什么一下给忘了,只好把口气咽回去,怒斥道:“大胆!我跟王爷有要事相商,不准打扰。” “可是,小姐只要你去......” “是王妃?”李潇登时起身。 一边沐浴,一边唱歌 8 . “噢不,亲戚家的女娃,府里都叫她小姐。(无广告纯净版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更新超快 )”林帅连忙摆手,让他坐下。 “贤婿,你接着听我说太后” “丞相,小姐的新鞋踩到泥浆了,正不依呢,快去看看。”又有人来敲门。 林帅不悦,把人轰走,接着又说两句:“咳。这个太后。” “丞相,小姐要跟你玩躲猫咪,她这就来了,先躲躲吧,可别再躲衣柜。” 林帅:“” 才出了八顶轿子的事,娃娃便说她有更厉害的法子,就这? 林帅一掌拍在矮几上,“岂有此理,我堂堂丞相还要陪一个十岁孩子玩躲猫猫不成。王爷,老夫先失陪,改日再议,你请便吧。请便。” 话落便急头白脸地在屋中找藏身点,找不着,转一圈,又匆匆跑出屋。 李潇只横眉旁观。(无弹窗无广告版 https://www.shubaoer.com 完整版更新快 ) 不多时,李潇也走出来,带上邱卫帅在相府转悠,“丞相府风光别致,本王闲逛一番。”看好文请到:por n 8 .c 邱卫帅颔首,陪主公逛到了后花园。旋即,邱卫帅眼前一晃一黑,再抬头,主公已经上了人家屋顶。 “主公,为何?”邱卫帅也跟着爬上屋顶。 李潇眉心紧蹙,扬了扬下巴,“你看。” 一眼望去,远处有几人在放风筝。方才他们才见过的林相正搂着花白胡子,一颠一颠地跑过去。 邱卫帅眯眼细看,见那一头有个大姑娘扯着风筝线跑,并非林相口中的十岁孩子。 莫非,这个兴高采烈的身影便是尚在病中的王妃? 邱卫帅心中涌起一股愤慨,握紧了手中的拳头,“主公,这父女俩又在欺骗你。” “别急,静观其变。”李潇从容道。 地面上,林帅也扯起一只风筝,和一旁的红裙姑娘比试起来。可恨离得远,李潇看不清她的样貌。 眼见她身体轻盈活泼,不断跑过来,跑过去。李潇欲追踪她的长相,便也在屋顶上挪步,一时向左,一时向右。 但无论如何,仍旧看不到正面,顶多见到个圆圆的后脑勺。 她跑在林帅前头,一抹红色衣裙随风扬起,在绿草上似一朵新鲜红花。 无奈,李潇只得凭借先前见过的画像和她昏睡中面容,在脑中描补她此刻笑靥。 “主公,我们应该过去质问,王妃就在眼前,没必要再假装相信她在病中。”邱卫帅实在忍不住了。 凭什么林家父女逍遥自在,却独让主公一人害相思。 说来也怪,主公与林相公然不睦,可主公竟对其女恋恋不舍?麾下无人能解。 邱卫帅跳落屋顶,就要大步走去,却被李潇一手拦住了。 “可再等两日。”李潇收回眺望目光,转头往相府大门走去。 次日,蹲守在相府附近的探子带来消息:今日府门热热闹闹的来了几对官眷子女,手中都拿着捶丸杆。 李潇平平道:“不是大事,王妃找人陪她打捶丸罢了。” 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,李潇都看出了他的王妃有些贪玩性子在身。 天黑后,探子又来急报:“有辆马车大摇大摆从相府出来,往大秦寺去了。” “这大夜的,引本王过去。”李潇抬眸看向窗外夜色。 继而,唇角上扬,竟扯出了一丝笑意。 见主公这副神情,还未散值的曹主簿不难猜到是为何,不禁提醒道:“主公,去不得啊。前往大秦寺的途中有一段偏僻山林,大晚上去恐有埋伏。” “本王知道。”李潇翻看手中奏折,试图平息心中火焰,“不过,若有埋伏也是他人的埋伏,不会是相府的。” 曹主簿心道:这我固然也知,但曹主簿不由之主地再次盯上主公唇角的那抹欣然。 但他担心的是,主公你能不能克制住自己的心情? 然则,半个时辰后,回到寝间正欲卧榻的曹主簿忽闻急报—— 他担心的事,终究是发生了。 焉知年轻气盛者,无药可救。 “主公被美色迷惑啊。”曹主簿只得在灯下扼腕长叹。 夜色深暗,薄雾打在枝叶上形成白白霜渍。微凉春风中,叁道乔装成波斯景僧的身影悄悄来到了大秦寺后山。 “你们在此守候,我一人进去即可,莫走漏一点风声。”走在前头,身着僧袍的高大男子道。 “是,主公。”后面两人各爬上一处山头,暗自潜伏。 趁着黑灯瞎火不见人影,身着僧袍的李潇大步迈进了后山小院。 小院灯火通明,窗上见人影晃动,合计着说话声音,屋中隐约有四五人。 李潇站在高处的一棵大树后,亲眼目睹两名穿戴一致的婢女抬水进屋。而后,一个年长的婆子端着木盆来到小院的水井边,从盆中拎起一件红色长衫抖了抖。 这莫不是,王妃今日在相府穿过那件? 眼瞧婆子蹲下,打水洗起了衣裳,门口也无人进出,李潇挪步,静静绕到了漆黑的屋背。 找到一扇亮灯的窗,放眼望进去,柔柔橙光中,一层纱帘将卧房隔开两面。 纱帘前,案几床榻规矩陈设,而纱帘后,一只浴桶,水声浮动。 有人在沐浴。 非礼勿视,李潇退了一步,将自己双眼完全浸泡在一片黑夜里。 然,才过须臾,就听窗上传来了一段惬意的哼歌声。 是谁敢一边沐浴还一边唱歌的? 李潇心间蠢动,几乎是不受控的,他再次看向了窗里。 作者有话说: 琅琊王:有人在沐浴,非礼勿视,退退退。——哦?原来是我老婆啊,看看无妨。